湖泊印象

飘浮

8.

  信不长，短短几行字。斜体字，干劲利落的笔触。

  “我已经按照你所希望的，守到了最后一刻。我很遗憾，但我想此刻没有人需要安慰吧。你很坚强，我相信我也是。要知道，他待我就像一位父亲。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你自由了。但是真的，你应该视此为自由。你可以像你的表妹那样轻松快乐。问青子好。保持联系，我不希望再失去你。K.”

  她抿紧了嘴唇，将信重新折好。她知道应该怎样表现，这样写信人可以放心。而且，这一切，都是她所预料到的，客观事实。她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只是个女子，自小学语言弹钢琴，至多独自骑马或外出旅行。她什么也不能做。是的，在很多方面，她很无能。

  她站起身，向里面的房间走去。中森青子正在埋头读一本小说，看见表姐进来，也就放下了手中的书。

  青子知道表姐经常显得冷漠、严肃，但从来都没有过现在的表情。她的目光显得那样复杂，仿佛将周围一切单纯的物质都摈弃到了千里之外，令的所有一切都混沌并且……严重起来。青子抬头看着表姐，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伤直往心上涌来。

  她是为表姐而叹气。她从未觉得表姐比自己幸运，事实上，她一直都明白，表姐以往和现在的处境，都不好。因为，宫野家的小姐，必然做不了普通人。

  可是表姐就这样开口了。她说：“青子，从现在起，我可以是个普通人。”

  “表姐……？”青子微微张开口，微蹙起眉，充满不解、担忧地看着她。

  志保说：“我想我可以了。现在，我必须把一切告诉你，还有姨父。你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只身出现在渥萨卡，为什么父亲和姐姐没有写信过来，为什么从现在起我可以是个普通人。”

  青子不说话。

  “但若要做一个普通人，我就不能再有宫野志保这个名字。”

  她冷静地说完这句话，心里仿佛有了回声一般，各种各样的话语填在了心上，使得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那么，我就不再是宫野家的二小姐。

  那么，我就像青子一样了，是个普通姑娘。

  那么，我会变得更加自由。

  可以在温德米尔的高草地里躺下，让手指和绿蔓缠绕在一起；可以在有风吹拂的阳台上一个人旋转，心中作出无数诗歌；可以不再像逃离般地四处旅行，在乡村安安静静地住下，嫁给一个木匠的儿子，给他讲很多很多远方的风景……

  可是，是什么换来了这些……这究竟是侥幸，还是悲剧……这的确是偶然，可是，宁愿不要，宁愿不要这所有的可以……宁愿不要……

  “表姐！”

  青子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失声惊呼。她看见志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变成了绝望，整个人重重地瘫坐在沙发上，用双手捂住脸，肩膀颤抖起来。

  青子再次变得手足无措，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第一次，以前从未看到过。但她知道志保仍然是那么坚强，可是此刻，她看到了表姐最脆弱的一面。

  表姐哭了。






  白马探去吃早餐的时候女士们都还未下来。他和快斗、羽贺在前一天的那张桌边静静地等。邻桌坐着的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乡绅，独自翻着报纸，也是等人的模样，但是心事重重。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探有意无意地回过头去看。不是红子她们。却是让他怔了一下。是灰原哀和中森青子。

  灰原小姐看见了探，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也向快斗和羽贺致了意。青子也照着做了。她们两人走到乡绅的桌边。乡绅看到她们，笑了笑，合上了报纸。

  “姨父，早上好。”灰原哀说。

  “爸爸，今天行程会怎样？”中森青子问道，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气，“爸爸，若是你累的话，就把马鞭交给我吧。虽然我的水平大不如你，但可比上次那个骗钱的车夫高明许多。”

  中森银三抿了抿嘴唇，摇摇头，说：“唉唉，不行不行，你这个女孩子家驾车的话，恐怕就不是骗钱，而是把我们的命都要拐走了。”

  “哎，好呀好呀，要翻车的话，我一定会找一个风景亮丽的地方，比如什么天然河流啊瀑布啊什么的，连车带人一起翻下去，死也死在一个漂亮的地方，可比被人埋在教堂后的墓地里有情调。”

  “你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你死了，教堂也不同意把你埋在它后面的墓地里。”中森银三抖开了餐巾，侍者端来了薄饼。

  “若要死在一个美丽的地方，我还是不坐青子的马车的好。”灰原哀悠悠地开口。

  “啊？为什么啊？”青子瞪眼道。

  “在我断气之前，还要忍受长久且剧烈的眩晕之苦，才能和那些马车碎片安静地沉默在河地，所有的情调都被破坏了。”灰原哀说这话时，嘴角带着一丝和善的笑意。正好被回过头来的探捕捉到。

  探又转过头来，要吩咐侍者一些话。却听见快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孩子般的姑娘，又生气了。”

  他看见快斗正注意着青子。“你觉得这姑娘很好笑吗？”

  “唔，是这样。”快斗回过头来笑道，“挺好笑。但我没有嘲笑她。之所以觉得她有趣，是因为她总是让我想起园子。知道么，有时候觉得挺亲切。”

  白马探不说话。

  “她很没头脑。”快斗又说，“那位灰原哀，和她是天壤之别。”

  “是么，可是，中森小姐总是很快乐，尽管她容易生气。至于灰原小姐，我从没看见过十分快乐的样子。”探淡淡地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好笑。

  “也许她现在正是十分快乐，只不过放在了心里，不让人看到。”快斗说，“她总给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不知是她刻意的，还是无心的。”

  “是这样。”探点点头，突然不愿意再想类似的问题。他转过身，“羽贺，你想吃什么？”

  又等了许久，红子她们却是久久没有下来。三位男士依旧耐心地等待着。邻桌的三位却是很快地就站起身来，几乎是带着点仓促地返回楼上取行李。

  楼上的走廊并不宽敞，当红子终于打开门，急急忙忙地向前迈出一步时，却正好撞上一个和她同样急忙却冒失许多的姑娘。

  “啊，真对不起。”黑头发的姑娘忙不迭地道歉。红子茫然地看着她从眼前消失，正要继续往前走，却看见不远处一位满头茶发，身着旅行装的小姐正不急不徐朝这个方向走来。

  她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要知道红子并不轻易怀疑过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记性不差，哪怕那只是很久以前的一个舞会，但那次舞会也足以使她印象深刻地记住那位女子的面孔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对那个女子比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熟悉。

  但她还是有些慌了，而这都是因为惊讶。她看着那位小姐继续朝这个方向走来，不禁失声唤道：“宫、宫野志保小姐？”

  来人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对不起。”那小姐声音淡淡地说，“我姓灰原。”

  红子怔怔地站在原地。那小姐走了，一转身就下了楼梯。不可能，那一定是宫野志保，她想，她的记性不可能出差错。那头茶发，那双眼睛，那个声音，那种气质……一定是宫野志保，尽管她只见过她一面，但那一面足以让她牢牢地记住这个特殊的女子。

  桃井惠子从她身后出来，关上了那扇门。然后走到另外一处，去敲园子的房门。

  红子在原地又站了片刻。便匆匆下了楼梯。

  “早上好，红子。”迎接她的首先是羽贺的问候。她向每个人都致意，有些急促地坐下，劈头就对探说：

  “不可能，宫野志保不可能在渥萨卡，因为她在这里！她刚刚，就在这里！她从楼梯下去，你们应该看到了她，是不是？她已经走了，是不是？”

  探有些惊讶地看着红子，“怎么，你见到了那位灰原小姐？”

  “灰原小姐？”红子扬起了眉，看了快斗，又看了看羽贺，“灰原？”

  “我想，她不是宫野志保。尽管和她在一起的小姐叫青子。”探说。用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语气。可是，他仍然记得，昨天晚上，她是那样淡定地告诉她，她是灰原哀。

  “那……那……”红子仿佛忘了自己要说的，突然有些急躁起来，“不可能！我想，一定是她！尽管她对我说，她姓灰原……”

  “那就对了。”探无奈地说，叹了口气。

  “……可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一个姓灰原的小姐和宫野志保完全一样！总之，宫野志保现在并不在伦敦，是不是？所以，刚才我见到的，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她呢？”红子快速地说着，脑中交错着地回想着舞会的那一幕和刚才的那一幕。

  “可是，人家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你，她姓灰原吗……”快斗慢腾腾地说，希望自己的表妹和使女赶紧下来，好一起吃早餐。

  “灰原……灰原……”红子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是想要从中发现出什么来，片刻，她显得有些泄气，“好吧，我承认我的记忆力这次出差错了……这不是个高贵的姓氏，不过，很诗意……那位小姐的气质，真的很不一般。”她看上去有些不甘心，不知是因为自己难得的一次冒失还是灰原高过自己的气质。

  “好吧，你也有着高贵的姓氏，也有着不一般的气质。但是，两者都帮不了我肚子饿的大忙……”

  红子犀利地剜了快斗一眼。快斗只得住了嘴。

  好在，园子和惠子这就下来了。



[待续]

飘浮

九姐，我真是对你没话说………………||||但，我们都是为探哀而努力的，我知道你有这份心……

抱抱冰姐……见到桑骆冰这ID真好……


我现在果然没速度没质量，我……我多么想弃坑和这篇文永远地告别！停留在刚开始几章我还满意，可是写着写着就变了味！！！！！！！

独孤九妹

我觉得你写的还好啊，就是太慢了……= =||||



至于我的，啊……啊……啊……我说什么好呢……

澈～雲の向こう

很久没有这么一气呵成的看文了。
这文的感觉果然就和文里出现过的地名一样饱含s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