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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翼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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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五千年(白鸷鸣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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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之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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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 18:25:21 |只看该作者
三生真的写得很好,但是后面那篇就有点失水准。

感谢楼上夸奖。

五千年·不周


凤凰篇
  不周之巅,有宫焉,日月恒耀,星辰不熄。

  朱赤对她说,她出生的那天有大火映着天空,空气中弥散着棻焚烧的气味,火光照耀了三日,三日后少昊陛下在几乎烧尽的桐林中发现了她。
  彼时的凤凰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眼眉柔顺带着几分娇气,脸庞刚刚脱去孩子的圆润有了微微的美人尖,那漂亮的容颜方明艳起来。凤凰笑盈盈地回了一句:然后呢。朱赤当时顿了顿,看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然后白帝陛下就把你带回来了。
  凤凰跳啊跳,一下子就消失在花海中。朱赤愣愣地定住,方才凤凰像是把全世界的阳光都拢在了身上。整个人仿若灼灼日华。
  凤凰在花海里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睡在花海里有着一张极美的脸的男人。那个男子漆黑的长发中泛着紫光,神色妩媚至极。
  他真好看,比白帝陛下都要好看。凤凰看着这个男人有几分痴了。
  那男子突然睁开了眼,他的目光深邃有如最漆黑的夜,他的瞳中聚集着亿万星辰,那双眼睛眨了眨,这个男人就如同披上了一层星辉,如此丽颜让四下春色一片丽景变得黯淡无光。
  男人抬起他的手,动作无比妩媚优雅,那双手纤长白皙,找不到一点瑕疵,指尖无比温柔地抚过凤凰的脸。凤凰微红了脸,男人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惆怅。然后指尖停在少女柔软的樱唇上,轻柔地抚摸着。凤凰赶快挣开,却被男子捏住了下巴,男子直起身子,吻了上去。
  一点也不温柔,充满了侵略性和独占欲的吻,简直像是要把少女碾碎一般。
  “高阳!”严厉的声音起来。万紫千红的尽头一贯温和的白帝冷了神色。
  “少昊陛下,这个女人,我要了。”男子的瞳中闪过一分戾色:“这个替身,在外形上挺让我满意。”

  不周之巅的宫殿及其的恢宏壮丽,那灰白色的墙体同山岳连为一体,朱红的宫墙让人从远处就没有望见。只是半隐在云海间,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孤立超脱于人世。
  殿有高阁,凤锁于斯。
  凤凰走在复道上,汉白玉的柱子庄重华美,盘龙的目光冰冷而犀利。凤凰赤着足慢慢地走在复道上,云气缭绕在她的脚边,整个人好似要飞起来一般。脱去了少女的清纯,眼眉间展露出一片高傲的神色,那种常人无法比及不屈不挠的傲气,让她宛如夏之骄阳一般。
  复道的尽头英挺的少年满面地嘲讽,“您,今次又想惹父皇生气了。”凤凰的目光扫过他,勾了勾唇角:“有如何。”
  换来少年恨恨的表情。
  她是五德之凤,却没有翱翔九天的自由,她只是帝颛顼的禁鸾,困在不周上的替身。凤凰曾经试着描摹那个人的样子,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英武秀拔的身姿,王者的风范和气度,不屈不挠的精神。一笔一笔,却始终无法勾勒出来。怎么会如此,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想象得太多,凤凰几乎要以为那个人不过是颛顼的幻想。
  只是在最美好的清晨,晨光正旭,风中有兰草淡雅的香气,颛顼睁开还带着雾气的双瞳,无比欣喜热切地抱住了她:“蚕!”
  凤凰越过少年,足踝上的铃铛清脆地响着,铃声不断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没入宫殿的凤凰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在太阳下的身姿,心中不禁生出几丝怜悯。对于他们最敬爱的父亲而言,他们不过只是一件特别的武器。仅此而已。
  雕花门厚重而冰冷,凤凰停在门前伸手放在门上犹豫着是否要推开。门却猛地打开,冰冷的青铜链把凤凰包裹住扯入门内。
  凤凰被抛到了床上,室内一片靡靡之气,日光透过雕花窗格射入屋内,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室内的浮香在这一动后散了散,片刻后又浓烈起来。丝绸柔软的质感如同肌肤间的摩擦一般。凤凰对上了一双容有亿万星辰的眼睛,其中闪着的淡淡媚气让凤凰心惊。
  然后吻劈头盖脸地落下。凤凰挣扎片刻后放弃,不过是个替身何若如此。
  日光升到了中天,她方从情欲中转醒,颛顼侧着眼扫了凤凰一眼,然后抽身而起。日光落在他的皮肤上使之呈现出珍珠样的光泽,越发显得身形的颀长秀挺。凤凰的眸光明明灭灭,矛盾的情感杂合在一起。她影视翔于九天的五德之凰,而不是锁在不周的禁鸾。
  凤凰压下眼来,这个男人有压服一切的霸气,威慑四方的王气星瞳中的情感永不可测,绝丽的颜容魅惑天下。的确是取代了黄帝一族入主中原的王者。
  “明日,共工将到不周。”颛顼侧脸看向凤凰,嘴角边有冷酷的笑容。凤凰回视他,目光一片清明:“那又如何。”“听闻共工极度爱慕你,所以对我很是怨恨。”“怕是你欺压他的族人,做了隔绝天地的事,他才心生怨恨,顺带怜悯我罢了。”
  颛顼箝住凤凰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共工听闻凤凰为九州第一美人。可是只有这张脸相似的你如何可以被命为九州第一美人。”那笑容分外森冷。
  凤凰冷冷地看着颛顼,什么反应都没有。颛顼几觉无趣,便把凤凰摔在床上,转身离开。
  凤凰勾起唇来,笑容好似破灭,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丝被,几乎绝望。她终有磐涅之日,以后一切重生。

  不周的花园于主峰之半,颛顼引来温泉水绕,故四季如春,时时繁花似锦。凤凰卧在花丛中,任花海隐没她的气息。头顶日光融融,身侧花香暖暖,凤凰身心不由一松便合上眼浅寐。慢慢地进入梦乡之时只觉身上一冷,似有水汽相绕,不知何物挡住了日头,凤凰缓缓睁开眼。只见黝黑精干的男子正淡笑着看着她。她拍了拍身侧:“日光正好,君可安睡。只请还我春阳。”又合下眼。
  男子爽朗的笑声起了:“五德之凰果然不同凡响。”
  梼杌冷言道:“共工大人快走吧,莫误了与父皇的会面。”
  男子扫过花丛中的凤凰,看着女子宛若骄阳的颜容,不由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紫气西来。
  凤凰猛地睁开眼,凝视着共工高大的背影,心思百转。
  有能力与高阳一争天下的男子,终将引起变革。
  帝都不周的太阳永夜不落,月亮永昼不消。但是除了帝都之外,大地笼罩于一片黑暗。天地已经分离,人类再也无法顺着建木到达天宫,人间的声音无法上闻。人世间一片苍凉,唯有帝都依旧繁华。
    共工冷眼看着腰肢柔美的舞姬,然后扫了一眼王座上妖媚的男子,那柔弱的样子不似可以主掌中原的君主。心中冷哼一声,这样的男人何以坐拥九州。心中又是一滞,不由疼痛起来,他的九州如今已划作颛顼国土的一隅,他亦不得不臣服于其下。
  共工对上了颛顼的眼,他的目中有亿万星辰。
  九州我要了,九州第一美人五德之凰我也要了。共工对着颛顼凌厉一笑。
  颛顼微微颔首,抬起手腕把杯中物一饮而尽。③
  凤凰坐看庭英,远处歌声曼曼,香风四溢。而她只在庭中面对天寒转凉无人相伴。
  微风起时,三千青丝随风而起。带着体温的风毫落下把她整个罩住。凤凰一惊,共工从她背后环过。似要帮她系住大毫。
  凤凰扣住他的手腕。
  “我将给你自由。”男子清朗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陈述。
  凤凰却是心底一寒,视线的尽头是颛顼似笑非笑的脸。放下扣住共工的手,重新垂下眉,余光却瞥见梼杌讥讽的笑容。
  “共工大人,您僭越了。”
  共工后退一步,大笑离开。大步流星,卷起乱红衰绿。
  颛顼勾起笑,魅惑天下:“看中次品的他,不过尔尔。”
  此会之后,凤凰身负枷锁,只在承幸之时方可解脱。
  
    共工振水,以薄空桑。
  居于上游的共工一族终于扬起了战火。月余前边吏来报共工一部叛乱。终究是怒极了颛顼的高压,掘开了河堤,让大水漫灌中原。
  日月的固锁终于松落,天地开始不平,大地向东南倾去。
  凤凰坐在不周的最高处,依窗眺望中原大地。冰冷的锁链扣住了她的四肢也让她的心无比寒冷。背后的侍女安静地打理着她的长发,空气中充满了菌桂的香气。那份安然于脚下伏尸百万哀鸿遍野的土地如此相异。
  高阳的军队亦受损严重。当年逐鹿之战应龙对付九黎虎狼之师的战法重现。效果胜于当年。
  听闻当初一役,九黎损失惨重,蚩尤怒起,天地变色。
  而今日……
  凤凰眉间哀色久久不散,说不出是为何人而起。只是知道五德之凰早已失了悯人之心。
  颛顼依旧妖媚天下,古井无波。但是谁又知她身上青紫为往昔数倍,芙蓉帐内更少温柔,多了焦灼和沉痛。
  战火终于烧到了帝都,决战将于不周之下展开。
  她又走了一遭。那个花团锦簇的日子里,俊美无凿的男子牵起她的手,紧紧扣住她的食指温柔地亲吻上去。“我是高阳,你的夫君。”瞳中的星辰不再飘渺近得伸手可及。然后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鬓角:“永远不要离开我。”
  刚到不周之时,她总从梦中惊醒瑟瑟发抖,四下的侍女匍在她的床下轻轻地叫“娘娘。”然后妖媚的男子过来抱住她把她笼在怀中,让霸道的气息完全罩住她抚着她的背:“我在。”
  是谁在漆黑的夜中亲吻她的雪颜,声音无比飘渺:“别想离开我。”
  是谁又会记得她所要的一切,然后不动声色地让下人奉上。
  至少那个任性邪妄的君主从没有来极尽欢愉之时叫错名字。在扣上锁链的同时掐住她的下巴,冷冷地凝视她的瞳:“别忘了,你是我的。”然后咬住她的唇,开始攻城略地。她记得他当时的瞳孔并不飘渺,目光中有某种坚定的东西。
  她终于惊起了身,到底什么时候她开始沦陷,开始那么地在意。知道那个人其实很懒惰,其实想要的东西很少,知道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凤凰拖着沉重的青铜链在宫殿中奔跑,宛如一道风卷过,让纱帐翻飞起来。青铜链敲击地面的声音伴着她仓皇的脚步,宫人急急地跟上却只能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那个始终保持高傲的女子终于敛去她如夏至之阳的神色,急切如惊飞的鸟儿。
  她在梦中看到他卧于黄泉之下,游蛇盘卧于他发间。
  道路断绝了,高台之下是大军集合的地方。
  凤凰从高台跃下,身体虽然轻捷如飞鸟,但是始终扬不起羽翼,四条冰冷的青铜锁链把她拽到地上。她从空中坠下,落到了梼杌的面前。少年轻蔑地看着狼狈的她,甚至想用脚尖去踢。
  她抬起身来,目光越过少年尽处是高俊挺拔的身影,散去了往日的慵懒和惫怠,消去了平日的妩媚与妖俏,王者的霸气击破云霄。凤凰低笑了一声,这才是把她锁在不周,坐拥中原,固锁日月的男子的真面目。
  梼杌挥手切向爬起来的凤凰,看着那张泪痕满面的脸,手一滞不由心生怨气:“此时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又劈下去,触手却是灼灼的炎。如夏日最烈的阳炎从内到外地把人蒸干。
  炎力挥去凤凰面上的泪痕,她又如明日一般耀眼灼目。
  凤凰爬起来来一步步向颛顼走去,梦中的不祥让她的心如同通了一个大洞,透着冰冷的北风快把血脉也冻结。走上前抱住颛顼,声音无比温柔:“高阳,不要去。”
  “哦,你还真相信共工呢,可惜我才不会顺你的意。把自己洗干净等我回来。”扣住凤凰的手指几乎捏碎她的下巴,侵略性的吻袭来,野蛮霸道的味道一瞬间充满了口腔连带着血腥气。随后推开了凤凰,丢下冰冷的背影:“哭的样子真恶心。”
  凤凰仰起头,眼泪不曾落下,明明带着眷恋却口是心非得让人心寒。对于面容的厌恶升腾开来,让美貌中透出妖异。
  
  战报一次次传来,不周的宫殿一次次被震撼,宫人们战战兢兢。不周之下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凤凰冷着眼俯看下界,平民的命如蝼蚁,她却心无怜悯。高高在上如她亦身不由己受制于人,何以怜下。
  五德之凰,五德何在。

  不周折,四维断,百川归东,天南倾。
  共工战败,怒撞不周,颛顼受创,蛰伏黄泉。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不周山巅,大地震荡,天地倾斜,日月终于完全脱离了固锁,重得自由。不周的宫殿大火四起,宫人们尖叫着逃离。
  凤凰站在不周的高台上,仰望越来越黑的天空。撑天支柱折断,天穹破了大洞,雷光在其中翻腾,天地之劫将至。
  一直伴随着凤凰的宫人单膝跪下:“姑娘,回去吧。”
  凤凰拢了拢衣服:“白鹭,我们来不周多久了。”
  “七年。”女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凤凰。
  她面上带着一如当初的甜美笑容,与那位在花海里游玩的垂髫无异。凤凰抽了凤翎插在白鹭的发中。“我已经回不去了。”
  无法磐涅,再也回不去了。
  白鹭抬头一笑:“你应当是翔于九天的凤凰,而非囚于不周的禁鸾。”白光至她手中击出,打到了凤凰的小腹之上。
  白鹭的嘴角漫出血来,在凤凰的视线中她亲吻着凤翎倒下。
  长风把凤凰刮起,三日前青铜锁消,她的身体已经轻盈可翔。
  失去了青铜锁链,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结局。鲜血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涌出,她连他们的孩子也无法保护。
  磐涅的大火从她身上燃起,耀眼夺目如同太阳。
  视线的尽头,不周山枯拉崩摧,不周的宫殿被大火焚尽……

  ……
 
  年长的女子把凤凰从冰冷的土地里抱起,抚灭她身上的火焰,宁和的声音缭绕在她耳边:“你要见证这个世界的顽强和不屈。而且你并不甘于忘记。”
  所以不要急于遗忘,而后从头开始……
  再过了许多年,颛顼在蛇化鱼之日附于蛇身复活。

                           ——完

注:①总觉得这个传说和上古洪荒之时的地质变化有关。在那场大战之后是不周山折,天地向东南倾,东南出现大海,南方的天空上出现出来没有见过的星辰。从此日月东升西落。当然女娲补天的传说也因此而起。有学者认为这是地球一次磁极偏转造成的(倒转是在几十万年前)。窃自以为这个处不周外天地一片黑暗说不定又是哪处火山爆发火山灰遮蔽天地,而不周因为地势原因火山灰被遮挡还余下一片天空。
②关于颛顼命重、黎分离天地的事,历史上的说法是统一祭祀,令宗教和祭祖统一掌握于王手中,以便聚会民心,防止他人乱纲。
③不是酒,酒要到舜帝的时候才由杜康酿出。

后记:这篇绝对是五千年里最香艳的一章啊~但是我承认我虎头蛇尾了……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凤凰和颛顼之间矛盾的感情……太纠结了……对于颛顼这个在历史和传说上分歧大到要死的人物,我真那个纠结,最重要的是关于他的资料没有查太多啊……凤凰还是要在正章里出现的,被梼杌追捕的时候被蚕救了。她对颛顼的感情很逃避,所以无数次从颛顼身边逃开,而颛顼也很喜欢这样猫抓老鼠的游戏……到了最后,蚕和颛顼一战,颛顼败,凤凰以磐涅之火为其疗伤(剧透了)。凤凰恨死颛顼但是其实爱极他了的感情一点都没有写出来,泪奔……
再见莫,再见我的姐姐,终有一日我将伴你进入深深的睡眠……

曾经是个囧货
一定要把<密码>完成,关于新兰的回忆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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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炎炎

本帖最后由 天翼邪 于 2010-2-4 21:51 编辑

五千年·炎炎
  涿鹿之战的后遗症终于在轩辕黄帝去后爆发,神女魃被当做妖魔逐出中原。
  山海经中说“有青衣人,为黄帝女魃”,后世的传说中魃却是招致旱灾的妖魔,林林总总的死者残骸历经数千年时间的洗磨也化为了魃。还有多少人记得魃是天神而不是妖魔。
  公孙魃只是在二千年后拿着古书笑对,眼中却埋着对那段近千年光阴的恐惧。
  四下荒芜的大漠不是人的居所,更非神的所在,帝女魃却不得不在其中徘徊近千年。
  “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定远侯班超的言语一如那近千年光阴中魃的心声。当魃在长安的酒楼上听到这句话时,骤然泪如雨下。
  逐鹿之战中魃奋力驱散了云雨,云消雨霁之际看到了那个狞笑的妖魔,然后再巨大的冲击下失去神识。
  血脉被搅断,重新连接时却变得乱七八糟,搭错的神经开始违抗魃的意志。
  而后,阪泉之战开始,有熊氏和神农氏的战争导致神农医者的愤然离去,魃的病症终是误了治疗。
  最后,最初的医者在战争中死去,魃的病难以治愈。
  魃记得那个清晨,风和日暄,父亲的手从她的发间抽离,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是那样决绝而坚定。纵然魃的呼喊声彻天,轩辕黄帝也没有一丝动摇。黄帝乘黄龙而去,那是神话不是现实。
  魃开始燃烧,视界变得火红一片,她的神识模糊不清,四肢发软到倒在了地上。
  醒来时看到了担忧的母亲,魃的头疼痛无比,想要说什么却哑了声音。她眨了眨眼,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冷而有力。应龙凝视着她:“不要担心,没事的。”
  几日后魃方看到了真相,烧毁的屋宇、焦灼的土地、族人恐惧的脸。魃开始颤抖,身体又开始发热。应龙按住她的肩膀,凉意扫去了灼热。“别担心,已经都好了。”魃撇过头看到了九天玄女,温柔的风把他的声音吹至九霄“一定不会有事的。”
  再后来,嫘祖的亡故,再次引发了魃的宿疾,那一日火光映红了天空,河流都已经干涸,草木枯黄,鸟兽哀鸣。姬氏一族把魃划为妖魔,青阳魃利刃刺入魃的身体,流出的血液迅速被灼热所蒸干。
  帝女魃在毁灭一切的同时也在毁灭自己,她的身体会早于一切被自己的炎力毁灭。
  骤然间,天地合,白昼为夜,狂风起,雷鸣洌,暴雨如箭。有翼之龙绕于天驱。火光去,江河满,地含水。
  公孙魃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几乎流尽血液的她开始发冷,然后直直地倒在泥水横流的地上。
  那一刻暴雷破天,乌云尽散。
  醒来后的魃浑身发软应龙握住她的手笔直地做在她身边,双眼却已和上。侧过头看到靠在门框上睡着的玄女。魃想哭但流不出眼泪。
  血液都快干枯,眼泪也不存在。
  屋外传来细小而恭敬的声音:“应龙大人,叔均族长决定把帝女魃放逐于赤水之外。”
  应龙睁开了眼,目光森森,握住魃的手收紧,冷声道:“我知道了。”方发觉魃已醒来,看着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九天玄女插了进来“我们一起走,直到治好你的病,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回应玄女的话,应龙点了点头。
  “我已经答应过轩辕族长和嫘祖,我会一直照顾你。”停顿了一下。“指九天为誓,先祖在上,若违则雷霆穿心烈火腐骨血脉尽断灵魄具散。”
  玄女把手覆在魃额上起誓“吾伴汝至嫁,违者亡九首,孤苦人间。”
  魃微笑点头,泪水刷地流下。新血已生,七魄归体。
  应龙也展开了笑,一字一顿地向屋外人陈述“我和魃一起离开,她所招致的旱灾由我解决,但是,除此之外,我绝不插手。”
  魃可以隐隐感到屋外人的颤抖,不禁冷笑:逐鹿之战征来了九黎一族的风伯雨师,他们却始终不敢信任。此时相去逐鹿之战不过七十年,轩辕一族的公主就已沦为妖魔。
  “可是……”
    叔均的声音被打断,青阳的声音插了进来:“应龙真的要弃下一族不管了吗,您对得起黄帝陛下做托吗?”
  玄女的冷冷说到:“风伯雨师入我族七十年,为我族人,你们有何忧。轩辕托付魃于应龙,未曾言及一族。作为嫘祖养子的你们若要争族长之位我们绝不插手。你们已经决意驱魃,我们就与你们再无相关。”
  青阳看了玄女一眼,古怪地笑了:“这,也好。”
  然后是荒漠中近千年的生活。每日的长河圆日,黄沙白穹,只让人心生躁意。
  没有发病时,魃爬过天山访过昆仑到过瑶池,但是更多时间是在百尺地下浸在寒池中。针灸药石未曾断绝。
  那个活泼骄傲的帝女魃开始变得沉默。有时候三人无话可说,只能静静听着风沙之声。
  恍然已是三百年,魃的病越发严重,重返故乡好似遥遥无期,她开始一个人在大漠中乱走,追逐狼群,寻访流沙,然后再四下炎炎中不支倒地,被应龙捡回去。
  帝女魃只着青衣,那是沉默中最鲜艳的颜色,翠树碧流是心中最大的向往。
  又是百年,公孙魃耐不住满目荒凉离开北漠。四百年光阴,中原天地已换,她看到的是漫山的洪水,所闻的是众人的哀鸣。魃无可奈何地叹气,然后想哭又想笑。
  魃的炎力蒸干了雨水,漫天大雨终于止息,浩浩洪水却依旧奔流,她站在山峦上,遥望着眼睛似是而非的故土。青衣摇曳在因洪水招致的衰黄中分外耀目。
  背后有人分草而来,微风过处是淡雅的香气。“敢问可是帝女魃。”回头是美艳绝伦的女子微微在笑“我们已经候君数年。”
  女魃看着女子魅惑的眼点了点头,力量却似被抽空了一般,身体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落入滚滚江流。下落的时刻好似在飞翔,全然的轻灵和自由。
  醒来的时候,女子正坐在她身旁,把沾水的布巾方到她的额上。“鲧大人治水数年,后窃息壤以土填河,终是不效,舜帝诛于羽山。禹治水近十年,成效未知,我怕他会和鲧大人一半。”那般妩媚的脸上是愁绪万千:“魃大人您能驱云去雨,请您助我夫君一臂之力,涂山氏女峤愿倾命相谢。”
  魃冷眼看着涂山峤。她自顾不暇何以给他人援手。
  室外月光清透,屋内火光融融。女峤双目流光楚楚可怜让人不忍拒之。
  魃开口,似乎要承诺什么,半响之后:“容我想想,现在我累了。”隐隐感觉落入了局中,却不知为何。脱力的身体开始发烫,视线又模糊起来。女峤看着魃合上眼便退了出去,拉开门却见应龙森冷的目光“别想算计她,我对禹的承诺已经达成。”
  魃在那片混沌中忽冷忽热,只觉许多后有人抱起他,温良清透的感觉漫上心尖,扫去灵台上的尘埃。魃出声道:“应龙。”那人抱紧了她:“我在。魃,我们回家吧。”
  公孙魃的脑中划过闪电一瞬间清醒过来,睁大了眼:“这才是我的家,我不要离开。”视线中应龙的神色在火光的模糊下晦明晦暗。“中原……早不是家乡……”
  没有道出的是,百年前我们已经无家……
  故土为人所掌,亲朋已经故去,族人离散,他地也生活百年,中原何以为家……
  魃的心口透了一个大洞,心火涨了起来。什么叫中原早不是家乡!
    自己被族人抛弃,故土已非,帝女化为妖魔,世道怎么可以对她如此不公!炎力膨胀起来,似要把一切化为灰烬。公孙魃喃喃自语,那么一切毁灭掉算了。
  却是什么压住唇舌,什么从口中注入后回转于体内,有是什么压下怒火,混混沌沌的公孙魃一无所知。
  终于从无知处苏醒,空旷的大地上立着三人,四下焚为焦土,黑灰遍地。魃依在应龙怀中听着玄女对涂山峤的拒绝。
  “子禹治水十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世人称道,遂得人心。昔年丹朱与舜争位与鲧一系结盟,后丹朱败,舜打压鲧,后以罪诛杀。子禹与鲧息息相关,如此焉能不恨。当下民心所归,现水患将平,恐怕不久之后便要与舜相争,入主中原。应龙对子禹的承诺以完成,我们便不会插手此事,你转而求于把。你求魃相助不为治水,只为日后拔戈之时。”
  涂山峤笑起来扫去夜里的压抑,多了几分媚色:“素闻九天玄女知天地通古今。如今一见果然如此。”音调一降,但带几分伤色:“可能助我。”不是禹,是我。
  应龙沉声应道:“轩辕国现与我们无关,轩辕一族不聚,我们三人早为族中所弃,无法相助。”转身便走。
  公孙魃合上眼,她终于失去了故乡。或许百年前她招来大旱时便该明了。
  看那沙景,时光又过百年。魃也曾入过中原,所到之处都是滴雨未落河道干涸,四野哀声遍野,黎民流离失所,祭师设坛祈雨,跳着神舞,似在驱魃。公孙魃终于在烈日的炙烤和次耳的哀声中倒下,任炎力腾干她的血液。也许,如此也好。
  每一次,都在她以为这次会死去的时候,乌云漫天而来,电闪雷鸣,层层黑云间巨龙若隐若现。干热的风消去,水汽充满土地,暴雨如注,恶狠狠地拍打公孙魃的身体。
  最后在瓢泼的大雨中,清隽的男子快步而来,纵然已如落汤之鸡,却比任长发搅在泥水间的魃强上许多。
  “魃,我们回家。”应龙抱起青衣的少女,语言如此的温柔,全然没有居于南方时的无情。远处的玄女打着伞微笑。
  纵然赤水之北,只有千里黄沙,只有三人同在便可为家。
  一切的折磨终于止于那一日。寒潭中少女沉沉浮浮,刚刚归来青年站在岸边。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眉处尽是欢喜。“魃,我找到了根治的药。服下后,我们就可以永居中原。”
  公孙魃从水中窜出,扑倒了应龙,身上的水泽润湿了应龙的衣物,湿淋淋的长发垂到应龙的面上,水珠一滴滴地淌到他的面上。应龙看到魃在百年间渐渐失去光彩的目中重新燃起火焰,那光彩让天地间一切黯然失色。
  千年不变的沙漠与戈壁,万载如一的骄阳于狂风,本不是人的居所,更非神的所在,那个已经厌烦的地方还不是故乡。
  应龙把魃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三日之后,我们便可以回家。”
  带你回到中原,再去南方。带你游遍九州,不再被禁锢于炎日白沙之间。应龙宠溺地笑着,谋划好未来。抬眼便见玄女百味夹杂的眼。
  我,心甘情愿。
  九天玄女看着应龙的口型后微笑,眼眶却越发干涩,好似有什么要跑出来一般。
  心甘情愿,用半颗心换魃的自由。
  九天玄女花费近千年才找到治愈的方法。却是用自己看大的一个孩子的心去救另一个孩子。只有应龙寒凉的心才可以打断魃灼热的血脉。然后在重新构建时把一切倒回正途。一如人间的治乱之道。
  帝女魃终于重返中原,但是故土已非。应龙和玄女站在她的背后望向那片已经陌生的河山。
  “我们可以去南方,去北方,游东地,还可以到海外去。”
  公孙魃回首道好,神色间又如千年前的女童:“我们去找父亲吧,哪怕寻遍三界。”瞳中的光彩惑人,扫去了过往的阴霾。
  应龙愣了愣,便又一笑:“好。”那个从七岁起自己就认定的女子的心愿他会一一满足。
  如此以往,一去五千年。
                         ——完
后记:终于完了,二年前的原设目标又完成了一个。《炎炎》的前身《水火》本是从应龙和魃幼年时说起,但是因为写了三次开头都没有办法写下去废弃。
    关于应龙和魃,在看了黑泽明的《蚩尤》系列后很有感觉,所以不由自主地要写了下去。在神话都是因为力竭而“不复得上”的神灵。但是应龙的处境却比魃好了许多。毕竟一个成为了妖魔,另一个却还是备受尊敬。甚至应龙在吕氏春秋里还是百兽的祖先。
    关于插入的夏禹和涂山峤的神话历史,是微微的恶趣味了。但是,神话中的确有大禹治水天帝遣应龙相助的神话。作为五千年正传里反派的涂山峤却没有在任何前传里出现实在是可怜了。所以小小地写了一下她。关于女峤,有个裂石生启的奇怪传说。传说禹为了开山化为巨熊,被女峤看到,女峤大恐逃跑,禹穷追不舍,在快追上的时候,女峤化成石。禹苦苦哀求不效,便说起码把孩子给他。石开,见到一个男孩。禹由此命名为启。这是个很值得推敲和想象的神话,关于禹化为熊,还有女峤的逃跑,化石,还启,都肯定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关于禹本身也很奇怪。他是由父亲刨腹产下,而且还是死后出生。但是作为夏朝第一位君主的父亲,毫无疑问是现实中的人物。在神话和历史上相当矛盾。当然禹和鲧同属于东夷集团,五千年便把两个人的部落处理为父系和子系的关系。关于鲧、共工、混沌之间混乱的关系按下。其实历史上确有质疑禅让说的说法。概括来说是,尧子丹朱和舜争位,舜软禁尧后继位,丹朱与鲧(混沌)联盟(舜后逐三苗于三危,有学者认为其死去征东夷时),后败。鲧一系被打压,族长鲧被诛(神话中天帝应其窃息壤有罪诛)。在后来禹治水有功,带着和自己治水的一伙人(军队?)夺了舜的政权,主掌中原。关于尧舜禹时代的有关资料没有查太多,所以并不是太清楚,多少文中使用了这个说法。推荐资料的话可以看《善卷·蚩尤和武陵》里面有提到舜和三苗的关系和当时历史情况的一些推测。
  历史和神话的分界在上古的确是模糊不清,毫无疑问和周朝时的神话历史化有关,其实周代对于其他国家和民族的神话是表现出灭绝和修改的姿态,可以说在学术上古板严谨。而很多神话连山海经都是由东南保存。楚国在这方面做得很好,起码在屈原时代还可以看到《山海经》的原图。
  想到很多真相因为统治者的需要被毁灭心里有微微的痛。但是毕竟还是因为有想象很神秘才引发那么多的乐趣。又话痨了……
再见莫,再见我的姐姐,终有一日我将伴你进入深深的睡眠……

曾经是个囧货
一定要把<密码>完成,关于新兰的回忆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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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之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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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5 21:49:5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天翼邪 于 2010-11-28 12:30 编辑

月光
  又逢中秋,岳阳楼外洞庭水拍岸,澄空万里水天一色尽漆墨。夜风中红牙夹板却是《水调歌头》。
  大风倚在栏上,夜光杯中葡萄美酒乘着月色分外可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呵呵……”正是这半醉未醉的微醺之感让一切迷离而伤感。
  夜光杯坠地,美酒空余香。黎大风看着一地碎片,淌地美酒,微眯的眼上带上了森冷的味道。“人已不在,何来婵娟共,这一方月光为何而出!”
  转瞬间便是黑云蔽月,天地沉沉一色,良辰美景全无。已是岳阳楼外将风雨,百物萧条已至秋。
  大风的笑声不绝,然后乘风而去。从千年前一别,他便厌极了元节①。
    大风第一次见到蚕的时候,他还是风姓,她还是个孩子。
    那时的蚩尤部不过是太皞氏的一个小小分支②,不强大不注目。在众多部落普通甚至黯然。
  那一日蚕跟在蚩尤族长的身边参加部落大会。那次的大会前蚩尤部刚刚度过灭族的危机,自然没有什么可以呈给作为宗主的太皞氏。四周的部落的首领们没有同情,只有奚落。反正是永远处于灭族边缘的部落,永远没有爬起来的希望,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而蚕在密密麻麻的人丛中格外的沉默,年少的脸上是那个年龄不可能存在的冷静。收拢了气息,整个人好似不存在。
  大风看着孩子平静的脸,心中有隐隐的敬畏。
  篝火燃起的最后夜晚,有部落的勇士对于沉默过头的蚩尤部发出了挑衅,轻蔑的表情在火光的映衬下让那张颇为英气的脸无比的扭曲丑陋。
  当然,下场惨不忍睹。
  像一只加大号的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面庞上满是污泥,兽皮衣上满是尘土。蚕立在他的背后,冷淡的眼中什么也没有,连愤怒和蔑视都不存在。冰冷的颜容分外冷峻,宛若超脱人的存在的上天。对方的腿骨已经碎裂想站起来根本是不可能,被灵力造成的粉碎骨骼要修复至少需要一年。
  大风凝视着蚕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当时的场景就如同玩耍一般,蚕站了起来,以轻捷的动作应战,漂亮地闪过对方的攻击线后对准对方的胫骨扬脚一踢,背后的攻击直接使对手趴倒在地上,面部正对着从起身前丢弃的水壶口中流出的水所造成的泥滩。
  然后四下传来叫好声:“好棒啊,小鬼。”以及哄堂的大笑。
  太皞氏美艳的女儿用逗猫似甜腻的询问:“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纤长的食指挑起孩子还略带圆润的下巴,如同狩猎般的目光扫视着蚕。
  蚕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异常漂亮,秀雅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的波澜,无比的镇定。然后一瞬间散发出的威压让众多部落的族长们停止了哄笑。冷淡但是依旧温软的声音平静地陈述:“黎蚕,九岁。”
    大风从孩子那雌雄莫辩的声音中抓住了什么,那种比男孩略为尖细的感觉。原来是女孩子呀。大风微微地笑了。
  然后四下窃语不已。对着年幼的孩子有了微微的敬畏。
  彼时只是清丽的孩子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把小小的身体埋没在蚩尤族长的身影里。
  长开了一定是位美人,不过难有人亲近吧。大风把孩子记在了心里。
  期待我们的再会,黎蚕。
  部落里的女性只要年满了十二就可以参加郊祭。在大火星升起的夜晚,不仅仅是在祭祀祖先,更重要的是为了延续血脉。在狂乱的舞蹈中寻找相和的伴侣,然后延续部落的血脉。③
  大风并不奇怪会看到蚕,相反心中对于再会存在微微期待。见面的时候却被她的变化所惊异。不仅仅是长高身形变的颀秀,目光变得更为锐利。孩子的稚气完全地退去,年幼时清丽的面容变得精悍绚丽起来。本身的气质越发地脱俗,甚至压倒了无与伦比的美貌。手指纤长,虎口有薄茧,那是经常性使用武器的印记。
  蚕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大风审视的目光相遇。很坚定的目光,包含着不可摧毁的意志。以及,大风疑惑了一下,感觉错误了吗?为什么感觉被纳入了保护范围。蚕的目光中带上了笑意,似乎是对大风错愕的回答——没错。
  鼓声响起,连带着淳厚的埙音,郊祭开始。
  繁复的祭奠之后,鼓声转调,火光腾腾,天空被衬得火红。转变后的鼓声热烈而奔放,空气中弥散着让人迷乱地气味,人群交错在一起,人们疯狂地扭动腰肢舞动手脚。少女的长发,男子的头羽交错在一起,空气躁动不安。蚕一路缓缓行来拒绝了男子们邀舞的手。
  蚕的舞蹈优雅冷静自持,不顾他人的目光,好像本身与空间隔离。眼中似乎除了自身与世界什么都不存在。
  魅惑的,让众人停下静静观看的舞蹈,仔细品味才发现许多厚重的东西。不断与恶劣环境斗争的坚韧,向上天求助的无奈,不断挣扎着要活下去的隐忍。全然是与当下不合的东西。大风突然间明白,那才是蚩尤部郊祭的祭舞,其中包含着对于在混沌中不断挣扎的先人们的无限敬意。
    在鼓点都停息的许久后,蚕的舞蹈方才停止。事先掠过众人后,便洒脱地离开。围观的人群让开了道路,无人阻拦。
  大风颔首,真厉害,一下把人都震住了。
  跟着黎蚕来到河边。皎皎银月俯视着大地,河川山峦都铺上一层水银。微风阵阵,月草摇曳,月光下的美人寻了一处坐下,面容被月色所模糊,却有什么更清晰的东西浮了上来,让那张脸在月中熠熠生辉。
  “你不会再参加郊祭了吧。”大风含笑着向蚕走去。
  蚕侧过脸“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什么?”“作为蚩尤部的族长。”“那么,你要做什么呢?你们的部落弱小得脸存续都是问题。”大风看着蚕,表现出轻微地质疑。
  蚕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会让我的部落壮大,让大家生活得更好。”
  “可是,你做不到吧,你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吗?而且你也不是甘心只作为太皞氏的附属吧。”蚕的目光收成了箭订到了大风的身上。“蚩尤一部要成为同西方炎帝一族一般被上天认可的王族。我也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无法达成,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只要给我三十年,我就可以做到!”“真的不错的认定。”“那么,可以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吗,大风。”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那么笃定地相信他会,可怕的自信。
  还锐利的眼。即使在太皞氏的内部,作为智囊的他也少有人知,黎蚕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认出。
  “如何。”
  “你这是请求的态度吗?”大风看着那张至今未有表情的面孔。“是的,我诚恳地请求你加入蚩尤部。”少女的脸在月色下带上了奇异的光彩含着微微的魅惑,目光极为的澄澈。“太皞氏已经走向没落,西方的华夏族越来越强大,纵然你能力非凡还是缺少施展。我可以给你施展的天地。”
  不得不说,黎蚕对现状地通明。一眼看穿了他的本质。
  记得少年时太皞氏和他的谈话,年衰的长者目光已经浑浊,但是心目还是清澈。“大风,你有最好的能力,但是却无法成为王者。你可以成为最好的辅佐者,但始终缺少最强的决断。太皞氏衰,东夷没落,华夏从西兴起侵我故地,苗蛮在南方强盛,你要寻找到最强的王者,才能让部族昌盛。”
  “如你所愿。”大风对蚕伸出了手。握住他小了他半轮的手,但是手掌力度和温暖却胜他许多。
  然后击掌。
    “我和你盟誓,共建蚩尤。很高兴你成为我的族人,九黎之民。”  “大风盟誓,以血为誓,决不背弃,以身相佐。如有违誓,当尸骨无存血竭而死。”
  从此以后,她成为了他的王,他可以完全交付力量与智慧的存在。

  
  大风到是没有醉厉害,跑到了青丘,闯了禁地,似笑非笑地看着朦胧水汽中沐浴的美人。月色撩人,竹香与水汽缭绕。大风就地坐下靠着一株翠竹打开了酒囊,一时间酒香乱了竹氛。
  “跑来我这捣乱来了?”如月的美人披衣上岸,略略一笑,口气毫不客气。
    “你可知今日是下元节。”眼睛半睁,笑容暧昧不清:“曾经的九尾狐祭,让人无比怀念。”带着伤痕和血色的回忆却是无比地温暖。
    九尾青丘被引入了回忆,千年前的九尾狐祭,是相识之始,然后以数十年美好回忆换成千年的漫漫长夜。
    那是埋藏在大风记忆中最美好的夜晚之一,他在那一夜陷入持续一生的爱恋。
  

  后人称黄昏为逢魔时刻,也许并无虚假,在艳艳的夕阳下大风误入了九尾的领地,娇媚的狐女乘着夕光舞蹈,山林间飘散着梦幻迷离的空气。没有音乐,变化的光影却主导着舞蹈的旋律。大风倚着树看着从山林间变幻着出狐女们,婀娜的身姿娇美的容颜魅惑的眼神,完美得挑不出不谐的舞蹈,那么地,勾人心魄。
  大风却微微地冷笑了一声,若不是蚕的请托,他也不愿在这月圆之日进入青丘之境。惑人之舞相较促膝而谈,他更愿选择与黎蚕相伴。
  日光落下,清辉笼罩了林间,舞蹈的步调改换,变得激越而急促,狐女的身姿变为慌乱,雄性的九尾狐从林间突出。
  仿若故事的内容变幻由诞生的欣喜和生活的欢乐变成了杀戮的降临。但是大风依旧不明九尾一族想要表达的东西,那些从舞蹈中表现的情感他始终无法体会,一直以来的滞留不过是因为舞蹈的美好。此时日降月升,即使速反那人也早已睡下,不若在此看看,探探九尾一族。
  然后咄咄的杀气迫来,九尾的雄性合围成圈。大风讪笑一声,如此胜景只为捕杀他而成,莫不是九尾新任的族长要撕毁过往的盟约?九尾青丘,九尾一族的天才最强大的妖魔却如此愚蠢?
  也如此地不自量力,妄图以这样简陋的阵容捕杀他。杀气入潮水涌来,大风微眯了眼,便立直了身,迅如闪电,承下那些轻飘飘的攻击,折身反击,击飞了围上的九尾们。手下还余了几分,不过是断骨呕血,没有致命。
  那一刻,夕霞的余色彻底退去,银色的月辉彻底铺展开来。尖锐的狐鸣响起,狐女变了神色。大风猛然感觉到自己刚才似乎误会了什么。却来不及,山林间弥漫了萧疏的杀气,四周的九尾发出咄咄的煞气。比最初更快捷而强力的攻击向大风扑来。
  大风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只有反击。面对着陡然变得强大的敌人,大风也微微放开了手脚,虽然依旧留下的余地,却仍然是单方面的杀戮。
  所有的九尾倒地失力不过是片刻的事。大风方抬起头看着那股强大威压的散发地,然后冷冷一笑“九尾青丘。”
  如同月光般的美人站在从桐叶间散落下的月光中,如银的长发如披散的月光一般,眉宇间带着怒气。“黎大风,你竟然在我祭奠伤我族人,枉我们以贵客相尊!”
  便是月色暴涨,笼住一方天地,世界化为迷离的幻境。
  大风只是不知十五的九尾狐祭把外来者置为上宾,引入祭奠的舞蹈完成祭奠。在舞蹈的最初是九尾一族的诞生,那么在围困的那一瞬讲述不过是九尾和上神初遇的误会,本身连带的冰消却在大风过于敏感的神经中消失,化为剑拔弩张的争斗。
  可以说大风破坏了九尾一族一年中最重要的祭奠,打伤了祭祀的狐妖们。
  青丘眉宇间是冰寒的一片,动用所有的灵力把大风导入最酷烈的幻境。
  月光落在如月的美人的身上散出阵阵的寒气把天地凝滞。
  大风站立在血色的土地上,看着扑面而来的风刃冰凌烈焰却无法躲避。身体僵硬得如岩石一般,无形的手把他牢牢地扣在了原地。那是即使用最强的意念也无法撼动的禁锢的力量。
  转瞬间便伤痕累累,强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爆发开,肌肉被绞断,骨骼被碾碎,脏器被刺破,五感陷入无法形容的混乱中。
  九尾青丘所创造的幻术彻底把大风拖入痛苦的深渊。
  也许正面的对战大风不会败下,但是从未体验过的幻术却无耻攻占了他的五感从而折磨他的身心。如若无法摆脱,只有死在自己的心绪中。
  更痛苦的确不是肉体的折磨,在大风眼前的血色中,浮现的是曾经作为自己母亲的女子,把年弱的他摁在洼地里用身体为他遮去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是被烈焰焚烧的村落,散发出焦肉的气味,那些比他高大许多的房屋在火焰中倒塌;是林间的空地上饥饿的狼群咄咄地逼近……年幼时那些可以摧毁他意志的回忆一次次地再现,连着身体的痛苦把他拖入死亡的深渊。他似乎又变成那个无力的幼儿,在由部落的征伐带来的灾祸间一步步走向死亡。
  目光浑浊的老者突然间浮现在他的眼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有慈爱的笑容,佝偻的身躯却如山岳:“大风你要找到你会真心辅佐的王,复我东夷。”
  然后幻境被撕碎,业火、狼群,甚至是母亲微微扭曲的脸都消失,疼痛的尾感刷过他的身体,让他微微地战栗。
  大风半跪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央是愕然的九尾青丘,身体靠在谁的肩上,那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扶住了他,阻止了他地跌落。
  悦耳的声音朗朗道来:“此次本是我的错,没有告诉大风九尾的风俗,让他破坏了你们的祭奠,作为他的首领我愿代他承受你们的刑罚。”
  大风冷去的身体,回暖起来。模模糊糊地听到青丘清丽的声音道:“也好。”
  然后所有的意识深入了黑暗,不是陷入幻境的无限恐怖,而且安稳如同变为胎儿拳在母腹中一般。
  醒来时,月上中天,在流水潺潺的河边,蚕半跪在他的身侧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欣喜:“醒来就好,可否有恙?”
  如日的容颜在月光的衬托下越发的瑰丽。
  大风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无碍。”
  “那么我们回去吧。”
  蚕站了起来,动作却没有往日干练,然后踉跄地扑倒。大风接住了她,微风拂过,方才恢复的鼻子嗅到了浓郁的血气,柔软的兽皮带着黏着的潮湿。蚕已是彻底地晕死过去,大风怒目看向在溪草中站立的美人。
  “破我七重幻术的,她是第一人。所以我给她实际的刑罚。”九尾青丘顿了顿,“她的心志实在让我慨叹。不过你也不错,毕竟能过第五重的人也只有二个。”
  大风瞪了青丘一眼,飞身而去。
  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他的王以身代之,代他受过。
  大风的唇角不禁上钩,那到底是我的过错呵。
  睁开眼便印入眼底的女子深深地印入了心底,不仅仅是作为王的存在……而是他的太阳,灼灼之日。

  光阴流转,相伴的时光还是太少,在数千年的时间长河里不过是短短的一段。大风追随着那个女子看着她振兴部落,看着她与少昊九尾结盟。看着那个女子与白帝歃血,与九尾称兄。看着她在太皞十年一次的大祭上稳步而出,给予那一族最后的敬意以及取而代之的野心。
  然后再众人的愕然下翩然离去。那一夜月明星疏,太皞的百年社木树影婆娑,蚕拂着苍老的树干的仰头看着天,从繁茂的枝叶间看不到的星空映在她的瞳中。
  “大风,我们原本都是太皞的子民,现在却离心离德相互征伐,我族内耗衰落,何其悲哀。”微侧过来看向他的脸上流动着异常美丽的光彩:“蚩尤一部也要参加征伐,我想一统九黎。”
  似乎带上了浅浅的笑容:“然后,让各部互无亲疏,复兴我族。”伸出了手,掌心莹白:“所以,给我你全部的智慧和武力。”
  大风从月下进入树影中,让那片阴影彻底罩住他,他再次握住那只手,两只手上的老茧相互摩擦,同样有力的手指扣在一起。他将站在她背后的阴影下,为她献上一切,与她一起,即使背负暴虐杀戮的恶名也要让氏族重新统一。
  然后两手分开,击打在一起,击掌为誓共兴东夷。
  此后便是二年有余的征伐,他跟随在黎蚕的身后南征北战,战车的车辙快速地印在少皋的土地上④,蚩尤一部的军队到过每一处战场都留下他们共同的足迹。
  施以威压,再施之以德。面对酷烈的敌人便回以更残酷的手段,对于依附的部落便毫无保留地给予恩惠。
  一步步紧紧地追随在蚕的身后,大风想,他跟随她的步伐只要她稍稍停顿或回头便可以看到自己,最后他们会成为最亲密的人。
  看着蚕开山取铜,看着蚕在雍狐之山下建立工坊,看着蚕用自己血焠铜为部众制作防具。他摆手拒绝她制作的最精良的护甲。大风想要的是她所制作的武器。
  给予要保护的人防具,赠与所爱的人武器。那是黎蚕都没有意识到了坚持。
  再统一之后便的修生养息,其间蚩尤部的圣女再次诞下子嗣,黎蚕又有了一个血亲。看着蚕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婴儿不知所措的样子,大风没心没肺地笑了,在看到蚕难得蹙起的眉时大风戳了戳孩子的笑脸。在那张相识进三十年来几乎没有变化炫目面容前大风几乎忘记了她的年岁,也在蚕强大的气势下忘记了她也是普通的女子。那个女子把女性最美好的年华奉给了部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一族上。
  大风是那么想把蚕捧在掌心上呵护,可惜他深爱的女子不是掌中珠而是照耀着下界的太阳。在妖魔袭击村落后其他的女子可以伏在亲人怀中颤抖哭泣,蚕却必须部署力量围剿妖魔;在一族一年最重要的祭奠上普通的女子只需要站在等待所有仪式结束后欢宴,她却需要用自己的鲜血回馈祭奠先祖……
  醉中迷离的大风曾经揉着九婴的头发微笑,素来率性旷达的他难得露出遗憾懊恼的神色:“其实,你应该是我的亲生的女儿的,只是,可惜了。”吐字间大风显得如此寂寥。
  他错过了那他后来很久才想到的机会,他一直期望着成为蚕最亲密人的机会。
  如同平常一般的祭典,火光一如往常的热烈,鼓声一样响亮,人群的舞动是还是那么狂放,少女们依旧热情。那是更年不变的场景,连同月色也没有什么出奇。大风站在树影下看着欢悦的人群,火光在他的面上跳动模糊了他的表情。
  从人群中跳出带着面具的少女,身形纤长腰肢柔软舞姿动人,她围着他跳着邀请的舞蹈,不长不短的发欢快地在空气中飞扬,漂亮的长腿划着优美的舞步。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勾人,目光那样明媚而甜美。
  大风叹了口微笑起来,如果是蚕那该是多么的美好。他说:“不能承你的热情。”
  少女没有罢休,第二次跳起舞蹈,她面上青铜的面具上九黎的龙纹在她的舞动下那条龙似乎也跳跃起来。
  当初蚕指着滕图问,在蚩尤部的滕图上加上合并的部落的滕图组成九黎的滕图如何?⑤大风说“好,交由我绘制好了。”
  大风看着少女摆了摆头:“我不参加。”
  少女依旧没有放弃,舞蹈越发热烈奔放,去了几分柔媚变得强健有力起来,美好的身形不由得让大风想起了蚕。少女肌理分明的手臂擦过他的身体试图点燃火焰。他握住少女挥舞的手臂,静静地笑了:“我已有所爱,望你能寻到可托之人。”
  少女停止了舞蹈,似乎无奈地笑了一笑,转身而去,动作退去方才的缠绵,是如此干净利落。
  大风叹了口起,便去寻蚕。
  之后的那个场景在很多年后回忆起来突然变得清晰,连风吹过溪草溪草摆动的弧度都没有出现分毫的差错。
  美人在月下静坐,姿态那样的闲适,她的气韵超过了容颜的美丽,不长不短的发柔顺地贴在身上,只有发梢微微随风而动,月光为她麦色的肌肤镀上淡淡的银,眼眉变得柔美起来。蚕身侧的石上放着青铜的面具,九黎的龙纹好似要飞腾起来。
  “大风,怎么不参加祭典?”
  “你不是也是一样。”没有说出来的是,我只为你而去。
  十月后九婴出生,她的那夜孕上的孩子,也是拥有最浓厚血统的孩子。蚕视如己出,亲自教导。

  又是数年,流光匆匆过。那个夏夜里,夜凉如水,夏风吹拂大地,草木葱荣月光明媚,大地被镀上了银色。
  月始出东山,蚕背对着他们,远望下月轮似悬于她的耳侧。蚕的身影有几分朦胧,大风知道她要做出什么决定。应当是与华夏征战的决定吧。她的梦想,已经进行到最后的一步,达成指日可待。
  蚕回头看着他们,目光沉沉,面色柔和,声音中有无穷的坚定:“我要发动对西方的战争。九黎一族的土地太过贫瘠不适合耕作,遇到灾年雪日,冬天就难以度过。所以我们需要肥沃的土地。而耕作的牢技掌握在炎帝的手中,土地也一样。所以,我要发动战争,让所有的氏族合并,相互接济。”
  那是他们在闲暇时认真商讨的结果,比最初太皞氏最后的托付更为远大的决定。合九州之力,归四海于一。
  他们曾经在漆黑的夜里促膝而谈,慢慢构想梦想的实现的每一个步骤,以及之后建立国家的每一个细节。一步步把对各族询问的结果汇集。对每一个问题细细讨论,力求最完美的解决。大风喜欢那样的时候,分享着每一个想法,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身心无比亲近。
  大风发出了询问,他问蚕她想如何。
  她要独自潜入刺探,把他们都留在部落中。大风依旧微笑答好。
  他不知道他从此将永远失去蚕,失去九黎一族的太阳。记忆中的月光那样美,夏风却是那样冷,大风从那一刻开始被蚕远远地丢在了身后,也从此回忆变得破碎,思念变得深厚。
  大风留在九黎的聚集地,为蚕处理这繁琐的政务,他被蚕交付所有的权利,以及一族的责任。大风尽心尽力,指望蚕于前方无忧。
  那是大风期盼的不过是绑在逐风腹下送来的讯息。他靠在蚕归来时必当见过的溪流边阅读着那些讯息,慢慢勾勒着她刺探这些东西的情景。然后粉碎。看着那匹他捕来送予蚕的乘黄,微微露出嫉妒的表情。它还可以见她一面,他却只能依借只言片语来想象。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这是大风后来才慢慢懂的。
  一年、二年,其间蚕回来了一次,细细道来一年来刺探到了情况,二三日后离开前往更西更北的地方。
  那一年并不是最难过的一年,却是最像噩梦的一年。大风曾经问过榕:“如果我当初代蚕去,情况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谁知道呢。”榕是这样回答。
  然后大风在月下待蚕过来,夏夜的风很凉快,九婴拳在他的脚边宛如一只小兽般熟睡,风中有夜来香的淡雅的香气。远处那人疾步而来却不显匆忙,披月而回踏草而归。大风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归来,空下的心口又被塞满。大风露出疏朗的笑容:“欢迎回来。”脚边的九婴一跃而起扑倒蚕的怀中,拿着小小的脑袋蹭蚕的脸:“族长,我好想你。”大风心里笑着九婴,就会撒娇。看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对上蚕温柔的眼眸,大风的心软和下来。
  “我回来了,这两年辛苦你了,大风。我们回去吧。”
  “好。”不需要多说什么,蚕回来就好,二年来的辛苦也烟硝。
  这段回忆却无比短暂,黎蚕主持好所有事务后把大风丢在了后方。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让大风跟随在自己的身后,而是把自己视如生命的一族托付给他。大风后来想蚕是不是隐隐感觉战争的失败,即使当初抱着必胜的确信。大风反抗过力争过,却败在蚕的决绝下,黎蚕甚至以最低的姿态恳求,大风便无法拒绝,他怎么会拂了她的意让他为难。大风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蚕,更何况她许他三个愿望。
  “一个就好。”黎大风笑如春风拂过。
  成为我的妻子。那个愿望隐藏了那么多年、
  出征之日,太阳悬在蚕的肩头,作为王者的女子发出了号令。强风扬起军旗,蚩尤在日光的衬托下越发光芒万丈。他们要竞逐九州,争霸六合。大军开伐,大地也跟着颤动。

  
  青丘拿过大风的酒囊,饮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真难喝。”烈酒灼烧着喉咙,火辣辣地疼。大风半眯着眼看着青丘,如月的美人满面通红。“青丘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陷入许久的沉思后才开口,口气如此寂寥:“认识蚕。”因为她走后的人生与相处时相比是如此无味。
  大风低低地笑了起来,扶着竹子站了起来,“谢你的地方了。”脚步有几分踉跄……
  我最后悔是事是,在知道她战败后不能马上去寻她。
  月色那么好。大风不由自主地想起蚕的托付,那个女子把当做自己生命一般看待的部落托付给他。所以蚩尤战败,大风不能去寻,他要妥善安置众人,他不能辜负蚕的托付,所以错过了寻找的时机……
  结果便是:再也寻不到。他甚至不能把她的尸骨带回家乡。何人知晓蚩尤四冢一如桥山陵。
  那么庞大的一族压在大风的身上,让他耗费了近五十年的光阴才让一战后衰落的氏族重新振作,他才有机会到轩辕一族的居地去。其间他无数次地想到太皞对他的判定,他是一个辅佐者而不是王者。如果是黎蚕,一族将会在十年内完全复兴拥有与华夏再战的力量。
  可惜他到来时轩辕黄帝已经过世,他只能看到白发苍颜的女子,那个如脉脉流水一般的女子在分别的时刻告诉他自己的感觉。
  蚕没有死,只不过在某处静静地沉睡,等待苏醒。

    从此便是漫长的寻找,他们翻遍了九州的土地,走过四极八荒的狭缝,远至瑶池仙境,天柱之角,甚至顺着建木在天地间往来无数次。大风以狂风吹尽了那枷锁所化的百里枫林,只求可见那曾经的鲜血落处有蚩尤的骨骸。即使带来了天地灰暗,日月失色,也想过没有停止。九婴为了寻找骸骨所在,掘开了涿鹿之阿的每一寸土地,凶水之滨留下了她的无数痕迹。甚至为了翻遍凶水之滨每寸天地,九婴便把碍事村庄移到了山间,让整个村庄消失于世人面前。
  从此,他们背负了更多的恶名,食人,灭族,毁村,成为了所谓的妖魔。
  多年以后,高辛氏的十个孩子成为了九州的司掌,朝升自扶桑,暮落于汤谷,周行于苍穹,勤勤勉勉,日日不止。之后许久因为单调无味的工作生了倦怠,便弃了职责,游猎玩乐不司政务。又适逢九州大旱,天地无雨。故此女丑求雨,却是无效,生生晒死在祭台上。然十子游乐甚愉,驰骋九州,不闻民声,不见民苦,践踏田地,毁坏庄稼,百姓怨之。高辛氏无力管教,便赐后羿一弓十箭与十子较量。十箭者自涿鹿战前传下,道是众神开首山铸轩辕后余之铜所铸,可破神力,诛天地万物。以羿善射与十日相较,令败者归位,莫再游乐,重司其职。却不知道后羿心生异意,借游猎之机射而杀之。所幸嫦娥盗箭,帝喾终余一子。是时百姓黎民对十日怨恨日盛,羿射而杀之,得民之心,便奉之为“后”⑥。帝喾无法发作,只能将其名逐离部落。羿为后,九州征伐始。
    九婴,大风为东夷的之首,又似扰乱凶水一带,骄横霸道横行四极。后羿便定计诛之。
  大风也曾后怕,若不是蚕多年前赠给九婴的箭头,也许九婴便真的死在凶水之中。那日,九婴潜入凶水,大风候于山岗,日头极烈,空气混浊。然后杀气破空而来,呼啸声撕破了一切寂静。大风睁开了眼,却是揪心的一幕,江心间九婴始从水中出来,便有箭射向她的头部,霸道的灵气带着熟悉的威压逼向了九婴。然后是清脆细小的一声,九婴不见了踪影,江水染了大片血红。大风方发现对面山岗上执弓而立的男子。后羿带着狡黠满意的笑容看着染血的江面。
  大风此时无暇顾及后羿,直接冲入了水中,沿江潜行了数里才发现伤重卧于河底的九婴。九婴胸前常年佩戴的箭头却已不见,恐怕正是那时箭头自起挡了那来势汹汹的一箭,九婴方幸免于难。大风便把九婴细心安置作了假死之态。
  此时距涿鹿之战已有二百余年,大风早想弃下手中的一族。族人大多岁不过六十,而他们的年岁已经与妖魔无异。况且,他早已放下了权利,任由着一族兴落。大风与九婴只是顶着一族之长的名义,用历年的凶名庇佑着一族。曾经辉煌灿烂的九黎一族,分散与四海,仅余邹屠黎者为当年直系。黎民南迁与苗蛮相混,终为三苗。大风偶尔想这是好是坏,东夷之血融于天下,却是一族四散终是不兴。许多年后,大风在云梦泽中听人唱到“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⑦,心生慨然,千余年后终还是有人祭奠他,还记得曾经的九黎之君。
    之后便是大风的假死。死于后羿的手,隐没在世人眼中。只在后羿造福于民的功绩留下了短短的三字:“诛大风”。
    此后便是顶着妖魔之名的数千年。涂山狐曾微笑着问大风:可有怨乎。大风只作一笑,他如何有怨。
    九黎之君早已被污为残暴的妖魔。胜者为王败者寇,世人皆知。他们不过愿赌服输,败了便是败了,他们又不是输不起。至于真相,他们自己知道便好。
   

    然后过了那么久,五千七百三十六年,久到建木不接天地,久到不周山折,久到天塌地陷又被补了回来,久到海上仙山只余蓬莱方丈瀛洲,久到洪水肆虐,久到国家的建立,久到帝制的开始和结束。
    大风真正做到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依是两岸茫茫寻不见。直到那一日,云开雾散,月光正媚,天街上女子眉宇带笑。
    声音悦耳,让心中一片宁静。
   “大风,好久不见,多年以来,可一切安好。”
   他的太阳重新耀地,五千七百三十六年的追寻结束。
   “蚕欢迎归来。”
                                         ——完




注:①元节,上元节:元宵。下元:中秋。
②很多正统的史书上的说法是蚩尤为神农氏苗裔,也就是炎帝的子孙辈,但是这个说法在历史上存在一定的模糊的矛盾。因为蚩尤和炎帝的关系本身就存在很多说法。历史上的神农氏和炎帝并非一人,并且神农指时代而非真实的人,《逸周书·尝麦》上言:神农世衰。按照文字的停顿的不同就存在不同的理解。但是本着三起源的说法,蚩尤的来源应当与炎帝平起,故采用其从龙纹为太皞氏之后的说法。当然《史记》里说:蚩尤,炎帝之苗裔。但是当下许多学者的考证为蚩尤为太皞氏后。太皞伏羲氏和女娲同辈的大神。至于太皞氏和伏羲是否为一人也有许多说法。太皞氏为东夷部落,伏羲却来自于苗蛮的传说,都不是华夏的主源.
③大火星升起的日子,是上古时代火历的新年的第一天。大火星即心宿一。上古设火正,即为历官司的正是历法的定制。只需曾经“使火正黎司地以属民”。当然是否在那一日举行郊祭这点没有查到相关资料。
④命蚩尤宇于少皋——《逸周书·尝麦》
⑤关于图腾,传说的正解是黄帝四方征伐把征服的部落的图腾加在自己的图腾上成为了龙。(轩辕国是人身蛇尾,但是黄帝和轩辕国谁先谁后就不知道了,而黄帝的轩辕有学者说来自“天竜?”,而天竜并不是龙型,而是龟和龙的混合)。而传说蚩尤的图腾是牛,因为他是炎帝下属神农苗裔,他是牛头(也就是带着牛头型的头盔)。但是文中采用的是其为太皞之后和炎帝的华夏不是一个系统的。关于滕图的探讨在《水波》的后记中提到。
⑥上古“后”即为王。
⑦《楚辞·九歌·云中君》。屈原改自楚地祭歌,后来学者研究,有说是祭云神,有说是祭云梦主(云梦泽的神)。但是有学者从龙驾帝服,冀州四海上看来,此歌祭冯神(战神),然后猜测此歌实为祭祀蚩尤。此文使用这个说法。

后记:五千年·月光,结束。
这篇是五千年里最早的一篇之一,五千年的故事开始于大风和九婴对于蚕的思念,然后一点点完成对于蚩尤的构想。可以说三年了,用了三年终于写完了月光,一万零三百九十八字,的确比起我最初的构想要短了许多,含蓄了许多。但是的确是完成了。大风和正传里那个玩世不恭的形象差了好多,毕竟那是他在蚕面前的形象,一个辅佐者爱慕者的形象。
    这篇用了很多注释,毕竟用了很多偏离了正常认知的东西。
    以上感慨太多,便是无言。

再见莫,再见我的姐姐,终有一日我将伴你进入深深的睡眠……

曾经是个囧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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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8 12:50:0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天翼邪 于 2011-1-30 15:22 编辑

五千年·分错之章·白鸷鸣
  他的氏族与太皞氏有着不可断绝的关系,即使无法辨析却是存在的传承。在那一族最强盛的时候,在那一族遍布山东中原的时候,他的氏族才开始拥有最初的记忆。然后,那位大人把知识带来,把强盛的血脉带来,令初生的氏族抵抗住了上天的倾轧。那位大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鸿爪雪泥,余迹可见却神人不在。他们开始以太阳为滕图,以燃火的凤鸟为尊,却再也没有关于那位大人更清晰的记忆。那位大人自称为金星神,他的氏族号太皞。那位大人与他的母亲相逢在桂树下,八月金桂十里飘香,融融月色美人如玉,然后相爱相亲。
   他的父亲无名无姓,只有一个氏族的代号。他的母亲曾经坐在桂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道:“你的父亲,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神坻。”然后低低地笑,“你要记住,他叫蓐收,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称呼。”
  少昊清,故此号金天氏,至于挚,至于白帝,那都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一族之长,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让氏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然后繁茂于一方。他们也理所应当地居于太皞的蒙阴下,却从未需要履行对宗主需尽的义务。少昊清想这也许是那位大人对于他们的庇佑和对于母亲的爱恋。即使他的母亲早在数百年前死去,即使他们相处的时间对于上古神灵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而言是那么地微不足道,少昊清依旧相信,他的母亲仍然被牢记。
  太皞氏到底还是衰落了,氏族内乱,分崩离析,人心各异。他的氏族于此时兴起,但是没有取而代之,而是传承。
  他向东而行,来到太皞的居地,第一次拜见作为曾经宗主的太皞氏。在一族盛大的祭祀后终于看到了那位目光已经浑浊的老者,没有了修挺强健的身躯,没有了英俊不凡的容颜,甚至连神光都已不再。一切的一切与传说中的那位大人相差甚远,他问不出那句话:“你可是我的父亲。”老人坐在火边,身形已经佝偻,似乎昏昏欲睡,迟暮的老者世界已经封闭再与外界无关。他是句芒,不是蓐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东西相顾,何其远矣。那个欣秀的青年坐在老者的下首,修长的凤眼中带着宽和的光芒:“少昊,卿所谓何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一下子被洞悉了,不是欣秀的青年而是那位恹恹的老者。
  他摇头,现在他已经迷茫。
  大风便笑道:“那么我带你四处看看。”
  封闭的居室内墙上绘着飞腾的龙形,霸气没有被剥落的色彩所掩盖,咄咄的气势依旧震慑人心。他浅浅地笑了,对呀,太皞风姓,以腾龙为像。而他的母亲却把绘着凤鸟的织物视如珍宝。他们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许多年后,他方了然:龙与凤同翔,齐鸣于九州阴阳合之。可是已经太晚太晚,他早没有机会叫出那一声父亲。
  

  就如同他失去与那个人携手的机会一样,他花了很多年才明白。那个人丢下他走得太远,等他追上,那人却已经死去。少昊清,总是错过。
  那个人丢下他走的太远,等到他奋力赶上,那个人早已死去。少昊清,总是错过。
  太皞氏,蚩尤,他都没有追上,关于那个氏族的一切,他永远相差百年。明明是处于相同的时代,却只能远远看着过去的背影。
  同样属于那个辉煌的时代,他只能站立在那些人的光辉之下,隐藏于幕后,甚至千年之后,被认为是他人的下属。即使白帝少昊清,从未,臣服于轩辕黄帝之下。
  他在那个人死后建立了百鸟国,在那些夜色沉沉地日子会站在最高的宫台上望着东方自语“大风说,你要一个国家,如今我做到了,可是追上你的足迹,那么你可会回来与我共掌。我的国家终让那个氏族臣服,令他们送来质子。那个孩子,你也曾见过。昌益之子,颛顼。”五十弦,音色凄迷,萦绕在黑蓝的夜中,无星无月的天空带着那若有若无的凄清瑟音,让人愁绪万千。
  后人言,少昊抚颛顼,做琴瑟,颛顼不用,弃之于海,故无星无月之夜,海中隐有琴瑟之声。
  再也没有人知道,琴瑟从来不是为颛顼而做,不过是少昊清想用来应和那个人沉厚的埙音。
  也许是思念关于幽远,连同瑟音都被感染,深深地印刻在琴弦上。多年后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旁观者的身份自居。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即使破得了琴弦,却破不了相思回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的国家,即使令四方来朝,有能如何?
  轩辕黄帝已经故去,应龙女魃隐居漠北,炎帝一族再去大将,刑天早于若干年前败于首山。九州之内,多年涿鹿之战的各方各居其处老死不相往来,自主祭祀。连同曾经齐心的黄帝一系也是各自为政人心难聚。
  此距涿鹿之战不过百年,黄帝十六姓已是南北几分东西各散。少昊清想,当初谁会想到而今境况?昔时公孙轩辕令青阳司少皋,而今青阳势衰无力临西,退而北上,重回漠北。
  中原崤山以东重回东夷之手,华夏西退北回。似乎是他们胜了。
    离散的华夏各部难敌少昊的弓阵,奔驰的战车难以在山林间前行,虎豹熊罴的阵队被茂密的林木拆散。即使在中原旅居了百年,百姓早以中原为故乡。但终不是这片土地千万年来的主人。
  “真的如此吗?”黎大风站在庭院中那颗百年梧桐最高的枝桠上,长风扬起他散开的长发,欣秀的外表于百年前无异,只是多了决策者的坚毅。但是无法捕捉的风终于开始脱离了束缚,近几年来开始以旁观者自居。
  “我们已经回不到故土了……九黎的血脉和炎黄的血脉融合。糅合了二者血脉的三苗与东黎华夏分庭抗礼。少昊你能守护和拥有的也只是少皋着片土地罢了。相反,那个质子颛顼比你强多了也有野心多了。”
    少昊挚抬头看着被月色模糊了美容的青年,唇边讥讽地笑容却意外没有被模糊掉“共工祝融一族居于北方,今下声势极大,你们只能共存,你吞并不了他们。”
  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便是我当年不奉你为主的原因,金天氏,你永远只能做一方霸主,做不了天下之君。”
  长风刮过,枝叶相触,黄叶纷飞,大风随风而去,只留下清冷的月光已经淡青的庭影。
  少昊清闭上眼,他到底和那个人差得太远,用尽全力也无法追上……

  犹记那年景,中庭流水脉脉……那个人如同冬日午后的日光,沁入这萧瑟的庭院……
  少昊清曾经无数次地问到:如果我后悔了,你是否可重来一次。可惜这个问题永无答案,此生唯一的机会被自己轻易放过。
  黎大风曾经说过那个人曾想要一个孩子,只要对方足够强大,就有可能成为孩子的父亲。那一刻他端着酒杯眼神迷离,吐字似在轻叹:本可借在那个孩子得到他机会再也没有了……
  没有人会以那样强大滴姿态庇佑着一族让四方震慑,没有人会安静地站在一族的背后却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没有人会如同阳光一般温暖,也没有人会再让金天氏爱恋。再也没有人,那个人的姿态印刻在少昊清的心底,无人能够取代……
  如果当初握住女子伸来的手,结局会不会改变许多。答案是肯定,但是少昊清更是明白,去者不回,他失去与那人比肩的机会。
  那一夜,有人在中庭跳舞,热情如火,似乎连空气也点燃。纤瘦柔韧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圆润的胸脯,求偶的雌鸟欢乐地在他的中庭舞蹈,如此热情。摆动的双臂勾人心魄,跳动的长腿划着魅人的步伐,流光的目中有盈盈的水让人沉溺,弯折的腰肢让人口干舌燥。没有音乐,自然的声音为其伴舞,没有火光,银月为其辉耀。
  少昊清径自鼓起掌来“美兮,奇兮。”
  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下焕发出珍珠般的光泽,摊在面前的手骨肉均匀手指纤长,九黎青铜半面下的笑容勾动人的每一条心弦。
  “清心有所属,承姬美意。”他合上窗户,便闻窗外一声轻叹被风卷走,声音熟悉得令人战栗。少昊清猛的拉开窗,中庭空无一人,唯有月光庭木,方才的一切宛如幻梦。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回。
  那一夜成为印刻在心底最绚丽的绮梦,只可相思,不可追忆。
  再后来,白鸷传讯,那人战败,再也追不回……
  金天氏合上眼,默默无言……
  数千年后,中庭白鸷长鸣,他卧在塌上慢慢睁开眼,那人立在竹帘外,白鸷立在其右臂上。  “少昊卿,数千年不见,可一切安好。”
  不知是否可以再续前缘,过去盟约未断,今下可否与君比肩而战?


                        ——完


后记:好吧,白帝少昊的故事绝对不是计划章节,而且和五千年的年表有着不可调和的差错,所以是为分错之章。关于白帝的传说,其实还算多吧,关于句芒和蓐收,百科上写的都是白帝之子,但是更多的说法是臣子……关于五帝五德的差错无视吧,反正自汉朝来也用了二千多年,现在有用也没有关系……
嗯,关于少昊眼中蚕的热情,和大风的作对比,绝对是个人眼光的差别,不是跳舞的人的态度的差别。
虎头蛇尾了,的确,本来想写写金天氏和九黎的结盟,但是写不出……关于涿鹿之战后少皞氏的坐收渔利,也没有写……就这样,本次不探讨。
再见莫,再见我的姐姐,终有一日我将伴你进入深深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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