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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向] 强袭魔女同人:Scarborough F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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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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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3 13:30: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寒夜听雪 于 2012-4-12 22:32 编辑

大家好,小寒诈尸了回来了。对不起各位45S的朋友(大概没人记得我了吧……)
这次带来的不是柯南的同人。是《强袭魔女》的同人。
一楼放设定,二楼正文开始。



——原作剧情——
那是與我們的地球相似,存在著魔力的世界。20世纪初,突然出現的敵人「涅洛伊(異形軍)」,以壓倒性的武力與瘴氣的污染大舉入侵。人類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能夠驅動魔力機械裝置「飛行腳」、具有魔力的「魔女」們身上;而從世界各國齊集的她們,被稱為「STRIKE WITCHES(ストライクウィッチーズ)」。
1944年,歐洲大陸已殆半淪陷。世界各國紛紛為此籌備反攻作戰計畫。集結各國素質優異的年輕魔女,聯合軍第501統合戰鬥航空團「STRIKE WITCHES」就此成立。 在這之中,扶桑皇國出身的宮藤芳佳,因為稀有的強大魔力潛能而被501航空團教官坂本美緒相中。儘管最初因父親之死而相當排斥參與戰爭,芳佳在領悟自己的能力可以用來拯救受戰火波及的人們以後,帶著父親遺留的飛行腳,加入為人類戰鬥的行列……
(Thanks to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原作设定——
機械化航空步兵(STRIKE WITCHES)(機械化航空歩兵(ストライクウィッチーズ))
由「魔女」組成的對異形軍戰鬥部隊。
穿著魔力驅動的「飛行腳(航空用戰鬥腳)」,能夠輕鬆舞動常人難以搬運的槍械,構築魔法陣展開屏障,在異形軍釋放的「瘴氣」裡行動自如。
身為軍人理當穿著軍服。為了便於裝卸飛行腳,軍服雖然上衣造型保持不變,腰部以下通常是貼身衣物般的「褲子」。扶桑皇國海軍的軍服,是校園泳裝樣式的連身衣,搭配水手服或者士官服;皇國陸軍則融合了巫女裝束與輕便鎧甲,一如小說版主角穴拭智子的穿著。附帶一提,對本作的人們而言這是再自然不過的衣著,並不會感到難為情。
再者,由於使魔的影響,魔女在使用魔力時,會長出與該使魔外觀特徵一致的耳朵與尾巴。為了不妨礙尾巴活動,魔女通常選擇低腰的褲子,校園泳裝式的連身衣則會添加讓尾巴露出的開口。
魔女必須通過飛行適性測驗,具有最低程度的飛行能力,才能成為航空步兵,因此人數十分稀少。


飞行腳(ストライカー・ユニット)
以魔力驅動「魔導引擎」的機械裝置。
只要穿上這個,即使未受過特別訓練的魔女,也能獲得飛行、強化運動機能、施展防禦魔法等特殊能力。基本運作由魔導引擎控制,在使用者能力範圍內發揮機能。依用途分為航空型(飛行腳)和陸戰型(步行腳),相當於真實世界的飛機與戰車。
動畫版中提及,開發航空用戰鬥腳的正是宮藤芳佳的父親,宮藤一郎博士。與過去機型採用的設計截然不同,他的魔導理論是讓使用者自然的「穿上」戰鬥腳。測試試作型機能的魔女,正是當時仍年幼的坂本美緒。此外,戰鬥腳亦能經由拆卸而達到輕巧收納的效果,坂本美緒在受傷返回扶桑之際,便將其收納於輪椅中。

异型军(Neuroi)(ネウロイ(異形の軍))
1939年突然出現在世界各地,真面目與目的皆不明的謎樣軍隊。
外形如同飛機或陸上武器,具有一瞬間破壞大型建築物的壓倒性攻擊力,散佈的強力瘴氣讓一般士兵只能以遠距攻擊對抗。大地一旦遭瘴氣覆蓋,金屬將被吸收殆盡,牠們利用這些資源進一步生產武器,這些土地則再也不適合人類居住,導致數個國家瀕臨毀滅。所幸牠們厭惡渡水一事,人們便以河川、海洋作為天然防衛線,竭力抵抗牠們的侵略。
種類從小型到極大型都有。具有同化四周金屬、自我再生的能力,因此一般武器難以將之破壞。弱點是魔力類型的攻擊,附加魔力的子彈、刀劍,可以減弱牠們的再生能力。利用這一點,研發尺寸適合步兵攜帶的兵器(例如機關槍),由魔女們進行魔力攻擊,便能給予百分之百的傷害。只要破壞異形軍所謂「核」的關鍵部份,便能使其無力化、崩解。「核」的外形类似透明的红宝石。

聯合軍統合戰鬥航空團(連合軍統合戦闘航空団)
在戰事頻仍的區域成立,由世界各國優秀魔女組成的戰鬥航空團。
率先成立的,是不列顛尼亞聯邦的第501統合戰鬥航空團「STRIKE WITCHES」,其它譬如漫畫版出現的羅馬涅公國第504航空團,或者東部戰線的502、503,烏拉地區的505,以及索穆斯的507。

Warlock(ウォーロック)
人類聯合軍秘密開發的噴射式可變形無人航空兵器,並計劃以此取代魔女,第一季第10話中首次登場。
以異形核心為動力,能展開比魔女更高防禦力的屏障。
武裝為雷射炮1門,具有一擊擊破異形的威力,另有大口徑機關槍4門。
第一季第11話末被感染成為異形。
第一季第12話被莉涅特·畢曉普擊落後與之前被其擊沉之赤城号航母融合;最後由宮藤芳佳、莉涅特·畢曉普及佩琳·克洛斯特曼飛進內部破壞其巨大核心將其擊破。


——原作人物——
宫藤芳佳(宮藤芳佳(みやふじ よしか),Miyafuji Yoshika)
声优:福圆美里
年龄14岁(故事开始时间点(1944年)的年龄),身高150厘米,生日8月18日,通称“小不点”“豆藤”。
隶属扶桑皇国海军遣欧舰队第24航空战队288航空队,军衔为军曹(OVA版为上等飞行兵曹)。
飞行脚机型A6M3a零式舰上战斗脚22型甲,第二季第八集换为震电,武器为99式2号2型改13mm机关枪、Mauser Schnellfeuer M712冲锋手枪。使魔是豆柴“九字兼定”。穿着校园泳装式连身衣。
战斗时位于前卫,与大量敌人近战交锋。
动画版主角。具有强大潜力而被坂本美绪相中的新人,原为治疗能力者,实战经验零。个性开朗,与谁都能迅速成为朋友,凡事积极奋力完成。直线性的思考常会忽略周遭事物,也曾因此在战斗中遭遇危险。在醒悟自己拥有强大魔力后,希望以这份力量拯救更多的人们[1]。
擅长料理(只限于日式料理),比起味觉上的享受,更重视营养与健康面。OVA版向全队介绍纳豆时,佩琳便曾误会其为“腐臭料理”,动画版中也有出现类似的一幕。相当在意自己的胸部大小,对于莉涅特和夏洛特的伟大胸围,似乎抱持着不太纯洁的念头。
父亲是战斗脚的开发者,母亲和祖母皆是成年后仍保有治疗能力的魔女,在家乡经营诊所。继承这样的血脉,具有全员最强的魔力潜能;初次穿上战斗脚就能成功飞行,面对异形军的集中攻击,尚有余裕展开巨大屏障。然而正因力量过于强大,尚无法完全控制。
原型为日本海军航空队飞行员,通称“空中的宫本武藏(空の宮本武蔵)”的武藤金义

坂本美绪(坂本美緒(さかもと みお),Sakamoto Mio)
声优:千叶纱子(第一季)→世戸沙织(第二季)
年龄19岁,身高165厘米,生日8月26日,通称“武士(サムライ)”
隶属扶桑皇国海军遣欧舰队第24航空战队288航空队,军衔少校(OVA版为少尉)。
第一季时飞行脚机型A6M3a零式舰上战斗脚22型甲,第二季换为紫电改五三型,武器为99式2号2型改13mm机关枪、扶桑刀(烈风丸)。使魔是杜宾犬。穿着旧型蓝色校园泳装式连身衣(第二季换为白色)。
战斗时率领队伍,于前卫位置展开突击。
芳佳的长官。自1937年“扶桑海事变”以来,经历无数战役,战斗经验丰富。在部队里担任战斗现场的指挥官,以及锻练芳佳等新人的教官。固有魔法是右眼的魔眼,不但能看得非常远,还能找到异形军弱点“核”的位置,平常以眼罩隐藏。
虽然被认为是魔鬼教官,然而实为不希望新人在前线白白送死的心意使然,实际上是一位个性豪放、温和直率的人物。期待芳佳在将来能有一番作为,进行严厉而热心的指导。隐瞒魔力即将因成年而消失的事实,只为亲眼目睹芳佳的成长。遵循皇国海军的惯例,与芳佳不以军衔相称,与明娜间有着超越阶级与国籍的强力信赖。
认识战斗脚的开发者,亦即芳佳的父亲宫藤一郎博士。同时也是航空用战斗脚初次成功飞行的测试员。在小说版《索穆斯没人要中队》鲁德尔的回忆中曾提及她在少尉时期的表现。
高卢解放后回到扶桑担任海军教练所的教官,当异形军再度侵略、又再次回到前线。第二季时护盾已经几乎失去作用,飞行脚更换为“紫电改五三型”,并使用以自身魔力打造的刀“烈风丸”作战。
在DVD附赠的访谈单元里,提到自己非常不擅长烹饪,只有饭团的味道勉强及格,却怎么样也捏不出完美的三角形。
原型为日本海军航空队飞行员,通称“天空的武士(大空のサムライ)”的坂井三郎

明娜·黛德丽·魏欧可(ミーナ・ディートリンデ・ヴィルケ,Minna-Dietlinde Wilcke)
声优:田中理惠
年龄18岁,身高165厘米,生日3月11日,通称“黑桃A”“女公爵(Fürstin)”。
隶属卡尔斯兰空军JG3航空团司令,军衔中校。
第一季时飞行脚机型Bf109G-2,第二季升级为Bf-109K2,武器为MG42机关枪。使魔是灰狼。穿着绀色低腰裤(二期换为红黑色)。
战斗时位于最前方,随时对全员下达指示。
“STRIKE WITCHES”队长。深受全体队员的信赖,有如大姐姐一样的存在。随时随地保持冷静,提出最适当的处理方针。为了保护部下,面对政坛人物或长官亦不畏于提出异议。战斗能力优秀,具有击坠敌机200架以上的战绩。固有魔法是掌握立体空间中任何事物的精确状态,听觉灵敏、能察觉远处的声响和气息。此外,与美绪相握、结合魔眼的能力,甚至能知晓巨大物体的内部构造。
气质优雅,穿着得体。总是笑脸迎人,然而真正生起气来非常可怕,即使佩琳和佛兰切斯卡也敬畏三分。样样精通的她,尤其擅长于歌唱。但是对于味觉似乎拥有很强的忽视力(坂本给喝的鱼肝油和毕晓普泡的姜茶,在众人全数反胃的情况下都能轻松喝完并且要求续杯)
对于职位上升文书工作跟着增加这点感到些许困扰
原型为德国空军飞行员,通称“公爵(Fürst)”的沃尔夫-迪特里希·威尔克(Wolf-Dietrich Wilcke)。

莉涅特·毕晓普(リネット・ビショップ,Lynette Bishop)
声优:名冢佳织
年龄15岁,身高156厘米,生日6月11日,通称“莉涅”。
隶属不列颠尼亚空军610战斗机中队,军衔军曹(第一季)→曹长(第二季)。
第一季时飞行脚机型Spitfire MK. IX,第二季升级为喷火式MK22,武器为Boys Mk-I反坦克来福枪、Bren Mk-I轻机枪。使魔是苏格兰折耳猫。穿着白色低腰裤。
战斗时担任远距离攻击。
与芳佳同时期入队的新人。生长在拥有八位姊妹的大家族,身为最中间的孩子,为人相当体贴,擅长料理、裁缝、编织等家事。维持和缓步调,随时为同伴们付出关怀。可惜生性迷糊,很容易弄巧成拙。
长距离射击的成绩相当优秀,魔法提升视力后,可以在无狙击镜的情况下,命中一公里外的标靶。固有魔法是在子弹上注入更多魔力,大幅提升威力、贯穿力以及有效射程。入队的心愿是守护祖国不列颠尼亚,却因这样的使命感而备受压力,实战表现往往不如训练时理想。最初对才能优秀的芳佳保持距离,两人在训练过程中逐渐了解彼此,此后因性格相近而成为摰友。
胸部大小仅次于夏洛特,本人倒是相当不愿提及此类话题,对外宣称的胸围尺寸也明显小于实际值。
角色原型仍有许多争议。虽然与长姊威玛·毕晓普一同被认为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王牌飞行员比利·毕晓普(Billy Bishop)有关,然而官方并未对此提出明确说明。

佩琳·克洛斯特曼(ぺリーヌ・クロステルマン,Perrine-H. Clostermann)
声优:泽城美雪
年龄15岁,身高152厘米,生日2月28日。通称“克洛斯特”“Bleu Premier”。
隶属自由高卢空军第602飞行队,军衔中尉。
第一季时飞行脚机型Arsenal VG39,第二季升级为VG39.Bis,武器为细剑、Bren Mk-I冲锋枪。使魔是沙特尔猫。穿着黑色裤袜。
战斗时担任最前线的格斗战。
高卢贵族出身,对自己的能力具有绝对的自信,自尊心亦高人一等,会挖苦能力在自己之下的人们。另一方面,由于故乡遭受异形军占领,其实内心非常寂寞,在特定人士面前会展现出意外的一面。总之是傲娇。
非常崇拜美绪。将刚入队就与美绪交好的芳佳视为敌人,甚至称她为“豆狸”。在共同经历数次战斗后,才逐渐承认芳佳的实力。
金发、戴眼镜。似乎相当在意自己的小胸部。
战斗方式中规中矩,不会恣意行动、无视团队精神。固有魔法是雷击,可以同时间击落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目标。若将雷电集中于掌心再释放,其威力甚至能洞穿坦克装甲和航空母舰的钢板,副作用则是发型将因静电而变得乱七八糟,因此不常使用。使出这招时她总会高喊“Tonnerre!”,也就是高卢语里的“雷鸣”,根据本人的说法,这么做就像英雄施展必杀技时,非要喊出招式的名称。
原型为自由法国空军飞行员皮埃尔·克洛斯特曼(Pierre Clostermann)。

艾莉卡·哈特曼(エーリカ・ハルトマン,Erica Hartmann)
声优:野川樱
年龄16岁,身高154厘米,生日4月19日,通称“Frau”“黑色恶魔”。
隶属卡尔斯兰空军JG52,军衔中尉。
第一季时飞行脚机型Bf109G-6,第二季升级为Bf-109K4,武器为MG42机关枪、MP40冲锋枪。使魔是腊肠犬。穿着浅绿低腰裤。
战斗时担任贴近敌人攻击的前卫。采取一击离脱战斗法。
击坠数超过200的超级王牌。打扮中性,具有与稚龄外表不符的长年战斗经验,战斗表现无可挑剔。
不过分相信自己的能力,面临再大的危机,也能找出保全所有人的方法并且加以实行,至今不曾让僚机遭敌方击坠。具有超人般战斗才能的她,日常生活却是意外的邋遢,总是一副即将入眠、毫无干劲的模样,几乎不曾打扫自己的房间,逼得同房且重视整齐和纪律的巴克霍隆必须使用栅栏将她和自己的区域分隔出来。
本质上是个性开朗、人见人爱的孩子,不常开口也能成为同伴的中心人物。胸部大小只赢过最年幼的佛兰切斯卡,不过本人似乎不怎么在意,声称此为“自然体”。
固有魔法是控制大气,在身体周围产生强力气流。平常用以增强空战机动性,提高风速则形成“带有冲击波的龙卷风”,干扰或消灭行进路径上的所有敌人。附带一提,一般大自然的强风并不会对异形军造成伤害。
原型为德国空军飞行员,通称“黑色恶魔”的埃里希·哈特曼。

歌尔特露德·巴克霍隆(ゲルトルート・バルクホルン,Gertrud Barkhorn)
声优:园崎未惠
年龄18岁,身高162厘米,生日3月20日,通称“特露德(Trude)”。
隶属卡尔斯兰空军JG52第2飞行队司令,军衔上尉。
第一季时飞行脚机型Fw190D-6 Prototype,第二季升级为FW-190D9,武器为MG42、MG131、MG151/20机关枪等。使魔是短毛指示犬。穿着水蓝色低腰裤。
战斗时负责中、远距离的支援。
明娜的辅佐官,默默努力支持部队的存在。现实主义者,非常重视纪律,不论对自己或他人都要求甚高的正经班长型人物。作战风格毫无花巧,确实地以最小损害达到最大战果。艾莉卡的多年战友,性格如同正反面的两人时常一同行动。具有敌机击坠数250的记录。
力气惊人且耐力十足,能灵活使用沉重而威力强大的武器,常手持双枪进行攻击。固有魔法是增幅后的可怕怪力,能利用枪托敲碎异形军的外壳,甚至能拔起深入地底的巨大钢筋。
平常总是一副扑克脸,其实有着容易害羞的一面,十分疼爱妹妹克莉丝。将无法守住祖国与妹妹的悔恨,化为战斗的原动力,战斗时往往让自己曝露于危险之中。
原型为德国空军飞行员格尔哈德·巴克霍隆。

佛兰切斯卡·鲁基尼(フランチェスカ・ルッキーニ,Francesca Lucchini)
声优:斋藤千和
年龄12岁,身高148厘米,生日12月24日,通称“佛兰卡”“幼猫(Gattino)”。
隶属罗马涅公国空军第4航空团,军衔少尉。
第一季飞行脚机型G.55 Centauro(Fiat G.55)第二季升级为G.55S,武器为Browning M1919 A6机关枪、Breda-SAFAT 12.7mm机关枪、Beretta M1938A冲锋枪。使魔是黑豹。穿着蓝色条纹低腰裤。
战斗时担任远距离攻击。
部队中最年轻的队员。天才般的战斗才能,射击成绩根据本人所言“十发十中”。平时与同龄小孩无异,毫无心机又容易相处,被其他队员视为妹妹般疼爱。是个美食家,喜欢睡午觉而在基地各处设置“秘密基地”,训练及整备时经常偷懒,协调性零。然而小说版《乙女之卷》中提到,在年纪更小的孩子面前,将变成称职的大姐姐,有着相当会照顾人的一面。与同为乐天派的夏洛特意气相投,与芳佳的交情不错,常常捉弄佩琳。
固有魔法是将光能及热能集中于一点、一口气释放,对敌人造成大量伤害的攻击强化魔法。不但非常消耗魔力,还只能在极近距离下作用,通常需要配合夏洛特的魔法能力(加速,如同用力将她扔掷出去),自身化为“光热的子弹”,对巨大的敌人造成破坏。
OVA与宫藤、莉涅特一样是新人,接受坂本的魔鬼训练。
原型为意大利空军飞行员佛朗哥·鲁基尼(Franco Lucchini)。

夏洛特·E·叶格(シャーロット・E・イェーガー,Charlotte E Yeager)
声优:小清水亚美
年龄16岁,身高167厘米、生日2月13日,通称“迷人的夏莉(Glamorous Shirley)”。
隶属利比里昂陆军第363战斗飞行队,军衔上尉。
飞行脚机型P-51D,武器为BAR M1918、Thompson M1A1冲锋枪、Colt Government 1911A1手枪,使魔是兔子。穿着淡紫色低腰裤。
部队中身材最好的队员,身高5英呎5又7/8英吋,胸围37又1/8英吋,腰围24又1/8英吋,臀围34英吋,体重116磅。
战斗采极接近战。结果决定一切的能力主义者,但是对于周遭气氛的变化相当敏感;不拘小节、宽宏大量。个性上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遇到挑战则会积极面对。喜欢干净,相当中意基地从扶桑皇国引进的澡堂。
机械造诣深厚,会在房间里整修摩托车。魔导引擎摩托车的速度记录保持人,入队后则为了追击异形军,致力于提升飞行脚的最大速度。固有魔法是加速系,负责协助佛兰切斯卡发挥魔法能力。
原型为史上初次达成超音速水平飞行的美国陆军航空团飞行员查克·叶格。

桑妮亚·V·利特维亚克(サーニャ・V・リトヴャク,Sanya V. Litvyak)
声优:门胁舞以
全名“亚历桑德拉·薇拉迪米洛瓦·利特维亚克”,不过因为名字太长而希望大家叫她桑妮亚就好,自我介绍时也很少说出全名
年龄14岁,身高152厘米,生日8月18日,通称“百合”。
隶属欧拉西亚帝国陆军586战斗机联队,军衔中尉。
第一季飞行脚机型Mig60,第二季换为MIGi225,武器为Fliegerhummer火箭发射器,使魔是黑猫。穿着黑色裤袜。
战斗采取一击离脱战法。
纤细一如幻影般的少女。夜行性,存在感薄弱,通常负责要求无声无息的夜间任务。固有魔法是巡逻雷达,可以侦测地平线上的任何飞行物体,集中心神还能收听远方的广播电波、甚至异形军的‘声音’。
与其他队员的活动时间正好错开,日间和队员在一起也总是处于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甚少交流机会。性格较内向,不擅长与人沟通,也曾烦恼该如何与同伴增进情感,但实际上是个相当果敢决断且意志坚定的人;队员中最亲近艾拉,夜间任务完成后,常在半梦半醒间走错至艾拉的房间倒头大睡。原为音乐学校的学生,擅长歌唱与钢琴。因异形军的侵略而与家人分离。
原型为苏联空军女性飞行员,德军称为“斯大林格勒的白蔷薇”的莉迪亚·弗拉基米罗夫娜·利特维亚克(Лидия Владимировна Литвяк,Lydia Litvyak)(飞机上画有象征物白百合,被德军误认为蔷薇)。

艾拉·伊玛塔·茱蒂莱南(エイラ・イルマタル・ユーティライネン,Eila Ilmatar Juutilainen)
声优:大桥歩夕(第一期以“仲井绘里香”的名义出演)
年龄15岁,身高160厘米,生日2月21日。通称“Illu”“方块A”。
隶属索穆斯空军飞行第24战队,军衔少尉(第一季)→中尉(第二季),OVA版为准尉。
第一季飞行脚机型Bf109G-2,第二季升级为Bf-109K4,武器为Suomi M1931冲锋枪、MG42机关枪,使魔是黑狐。穿着白色裤袜。
战斗时,是近、中、远距离皆擅长的全面型。
北欧索穆斯的顶级王牌。令人摸不透的不可思议少女。兴趣是占卜,常以塔罗牌推算部队及队友的运势,然而实际结果往往与占卜相反。喜欢恶作剧,但其实非常重视同伴,偶尔展现温柔的一面。常以客观的全局角度冷静分析。
百合倾向的描写相当多。对于夏洛特和莉涅特的伟大胸围,具有“想揉揉看”这类性骚扰般的想法,也曾公开表示“希望受到女孩子欢迎”(此为下述占卜单元里的发言),对桑妮亚抱持超越性别的强烈情感,总是很细心地呵护她,不过反而因为太过重视、迟迟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情。
与小说版的艾尔玛·雷沃南是索穆斯时代的前后辈关系,也知道没人要中队的事。此外与插画专栏版的妮卡·艾德沃汀·卡塔雅南是索穆斯空军第24战队时代的战友。
战斗上具有卓越的判断力,配合可以预测未来行动的固有魔法,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会被击中。

原型为芬兰空军飞行员,通称“无伤击坠王”的艾诺·伊尔马利·尤蒂莱南(Ilmari Juutilainen)。


——原作世界——
几乎所有国家和地区都在《强袭魔女》中出现。我朝除外,因为原作是个日本的右翼。
卡尔斯兰帝国(Karlsland)——德国(目前被异型军攻占,《强袭魔女》剧场版据传描述了卡尔斯兰的解放)
不列颠尼亚国(Britainnia)——英国
扶桑(Fuso)——日本
利比里昂合众国(Liberion)——米国
罗马涅公国(Romagna)——意大利(第二季成为异型军的新巢穴,后被501航空团解放)
欧拉西亚(Orussia)——俄罗斯
高卢(Gallia)——法国(第一季成为异型军的巢穴,后被501航空团解放)
索穆斯(Suomus)——芬兰

——同人新增设定——
甚高速异型军(Ultra-speed Neuroi)
本作中由现世代的常规异型军进化而成的新版本。
此版本的异型军特征在于前进速度极快,即便是凭借新式的喷气式飞行脚也难以追上,在魔女基地台的高精度雷达上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同时拥有单兵飞行脚所不能企及的灵活性和机动能力,少数魔女的集群不能将其打败,唯有整个统战团全员出动,全力作战方能勉强将其毁灭。
在攻击力方面与常规异型军并无二致,但多台甚高速异型军集合起来可以发射出比常规异型军强大数十倍的光学攻击,足以毁灭一片大陆。
事实上政府已对甚高速异型军的大致构造和内部结构具有相当熟悉的了解。
甚高速异型军作为高等生物,遵循一定的进化规律。它具有集头化(Cephalization),思考部位称为Cephalia。
Cephalia直接连接各大主干神经(Ganglia),而Ganglia由无数单元构成。这些神经单元称为Synapse(突触)。Synapse负责感知并且将外界信息传递回处理中心Cephalia。
在内部传输方面,甚高速异型军的主要动力泵为Centra(不同于常规异型军的集头化心脏一体的核心)。Centra由四个腔构成,分别是radatrium,linkatrium,visatrium和litatrium。负责内部传输的介质是unirossa,一种粘度系数略高于水的物质,其分子排布可以因为电流的强弱而迅速改变从而改变相位(液态相、固态相、气态相和等离子态相)。Unirossa进入Centra之后分别进入四个腔并且被分配不同的任务ID和执行功能。Centra外部附着有强力的收缩肌,称之为Ventra。Ventra提供unirossa流动的动力。Unirossa从四个腔出来并且进入下部的分流管,分流管称为venecava,在venecava中,unirossa离开centra并且到达整个体腔,主要执行运送能量的功能。Centra及周边结构均采用极高屈伸度的材料形成,当且只当能量需要大幅上升时,unirossa不再进行闭环循环,而主要集中在centra及附近。centra采用感应电场的方式对整个体腔供给能量。
甚高速异型军仍然采用金属为主要能量来源。它“摄食”的开口称为pharynx,并且根据不同形态处于不同位置。金属进入pharynx后通过称为esophagus的管道到达主要的消化器官。首先它经过econova,在econova中金属被高温融化,有用元素被吸收。长长的econova之后是短而宽大的ampliconova,在此处余下的部分被二次吸收和分子重组。
甚高速异型军的运动模式尚未完全知晓,但它行动的关键是lipido。Lipido是类似unirossa一样的可以改变相位的物质,但主要以结晶固体为主。
Lipido和unirossa具有相同的分子组成,由此推断它们由同一部位制造出来。这部位被称为guard,是一层在外壳之下的特殊薄膜层,起制造(再生)lipido/unirossa的作用。Guard还负责传递Cephalia传达的意念,并且还支撑整个体腔而不至于一击崩坏。



TW文库
本作中专门发表轻小说、同人、漫评等的一家出版公司,总部设在日本,在中国有全权代理分部,相对独立。目前已经成为该行业的垄断企业,对整个ACG出版业界的影响力是绝对的。
名字源自“天闻角川”的前两个汉字的拼音。


Scarborough Fair
Scarborough Fair(斯卡保罗集市,亦称斯卡堡)为英国一地名,古代时为一沿海城镇,每年定期举办集会(Fair)。此地延留至今,至今在英国东部的沿海还能找到这个地方。本作中Scarborough Fair(斯卡堡)成为了501统战团的驻地。
Scarborough Fair(斯卡保罗集市,亦译斯镇之歌)亦是Simon & Garfunkel(西蒙和加芬克尔)根据古代凯尔特人等的歌谣进行二次创作的一首民谣风格乐曲。由于原作年代久远,经历了历次变动,故西蒙和加芬克尔只大致取用了每节的第二句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序章中使用的是该作品的主歌歌词,实际上除了主歌,在原曲中还有一个较弱的声音在唱着第二套歌词。Scarborough Fair创作于越战时期,据歌词和时代背景应含有爱情和反战的双重主题。


PTSD
全称为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战争中士兵常见心理疾病。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之后遗症。这些经验包括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PTSD可以有潜伏期,也可以由某个特定事物(或人物)激发。
患病原因比如:亲眼目睹所爱的人的死亡、孩童时期遭受身心上的性虐待、严重的车祸、意外事件、自然灾害、战争等。
发病症状:恶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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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4-13 13:34:3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寒夜听雪 于 2012-4-12 22:34 编辑

序章·Scarborough Fair(主歌)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是要去斯卡保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替我向住在那儿的那位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是我的真爱。】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让她给我做一件麻布衣衫。】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不用缝口,亦不用针线。】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那她就会是我的真爱。】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让她给我找一亩地。】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就在咸水与大海间。】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那她就会是我的真爱。】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叫她用皮制的镰刀收割。】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那她就会是我的真爱。】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是要去斯卡保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替我向住在那儿的那位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是我的真爱。】


第一节
大抵苦逼的作者出场都无需自我介绍。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只不过喜好写同人而已——也就是网络上的动漫同人作者。忘了说,我叫夏牧野。仅此而已。嗯。
“夏牧野你看看你这句子,是很明显的Dangling Modifier嘛!我怎么教了你那么多遍,你还是这样写?回去要重写十个句子,带Modifier的。”
今天要去补习英语,老师是据说非常出名能够显著提高学生成绩的莉莉。这老师脸颊已有皱纹,却依然保养得极好,大概是从学生那里收的钱不少的缘故。她极严苛,我每次苦心写出来的句子被她批得一无是处,满篇都是大红叉子和大红杠子。说回来,如何把英语学好的过程,也就是如何装逼的过程。这老师既然可以教人装逼,自己本身也一定非常二逼。
上完了课,从二逼矮胖女人那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八点钟。母亲和父亲都出了差,只留我一个人在这边陲小镇里。时值十一月,天气已经转凉,我只能坐在公交车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凛冽的寒风要死要活的吹过来。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我,手都已经被冷风吹得发疼。
天是近乎黑色的墨青色,乌色的柏油路上空空如也,偶尔有两辆汽车飞驰而过,只留下阵阵风声。昏黄的路灯闪烁着把路灯杆的影子抻长在路面上,路旁的枯树从里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与明暗分野的天地互相唱和。路的两边行人稀少,各自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地戒心颇重——毕竟这是个人烟稀少的冬夜。
我都被冻得有些发抖了。
所以说,幸福的人生都是相同的,苦逼的人生各有各的苦逼,而星期二的下午,的确是我苦逼中的最苦逼。
好不容易等来了公共汽车,我面无表情地上车,出示公交车月卡,浮现在面前的照样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的司机的脸庞。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天气。同样的班次。同样的司机。唯一不同的只有每月换一次的月卡上面不同的赞助广告。
这个点,公交车上只有几个人。有一个年轻人戴着Beats耳机,在低头玩弄他的iPhone,不时地在四处扫视,好像是怕有人突然过去把他的iPhone抢走;有一个老妇人坐在车子的中部,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购物袋,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冷漠;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偎依在后排,在与电话里的人交谈,言语中不时迸发出阵阵甜蜜笑声,肯定是在跟男朋友打情骂俏。
惨白的白炽灯照耀着车厢的后部,我一个人坐在最靠后的靠窗位置,耳朵里只响着止不住的轰鸣声。车窗外是陌然的灯火,如同流水一般飞逝而过,暗合着黑暗中丝丝不同的叹息与廉价的泪水和汗水。这种故事使我心烦意乱,一如往常。大抵还有很多人与我一样的苦逼着,只是我们如同流海滩底的细沙一般,虽随着大流被携裹着匆匆忙忙地前进,却不令人发觉我们的盲目,到头来却忘记了当初的终点。
想想明天还有各种考试,各种作业,还有各种可憎的教师的面容,还真是苦逼得令人不寒而栗啊。
下了车,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小路上没有什么灯光,只有年久失修的几盏路灯在吱吱地响着电流声而闪烁着。天完全是一片墨黑,路上的影子被奇形怪状地切割开无数碎片。两旁的松树兀自在寒风中伫立着,跟暗黄色的灯光显出抽象的油画来。
到了家,我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猛地一扭。哧咔一声门打开了,面对的只是空洞的、寒冷的黑暗,仅此而已。
我叹口气,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顿时橘黄色的光照亮了这间寂寞的四室一厅。一气呵成地进入房间把书包丢在床边,走进厨房,启动微波炉,然后把衣服胡乱地脱下一扔,走进浴室拧开热水龙头。
这样的夜晚,不知道过了多少遍呢。从开始满怀期待,到最后心如止水。大抵也只有寒夜里的一个热水澡能成为我的唯一享受。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在这昏黄的浴霸灯光中,在和蔼可人的暖意里,在哗啦哗啦的热水声音和氤氲满室的雾气中,我慢慢地、满足地闭上眼睛。
邻居家又在放那首歌了。这首歌他们不知道放了多少遍,总在我洗澡的时候扰人清梦,叫做Scarborough Fair。旋律虽然不错,可是听多了实在是烦。他们家的唱机还有毛病,每次唱到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这句时总会卡。
“Parsley - ley - ley - ley- ley -...”
在我听那个parsley听得快要从热水盆里蹦出来的时候,有人过来摆弄了一下唱机,于是歌曲又继续行进下去。
我扫兴地起了身,擦干身子,窸窸窣窣地洗了衣服吃了温饭。然后走进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关上,扭开自己的小台灯。在台灯照亮的一小片橘黄色的灯光里,我取出书包里的习题册,开始刷题。
在这样一个卑微而孤寂的年生里,我大概也唯有这般羸弱的阵地可以倚靠了。
做着做着,我不禁想起学校的生活——那些情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我的脑海里掠过。最终它们赢了,把我逼得下不去手,只能停笔而靠在椅背上。
有时我责怪自己,责怪这种灰色的生活,毫无斗志,毫无干劲,只是平庸地过着日子便好。班里面有成绩好的同学,他们是疯狂的一类,他们是成功人士,他们即便是上个厕所,都够校报市报省报大刊特刊。我反倒是不屑的,尽管父母对此毫无办法。而我又不是小痞子的类别,也更因此而平庸着。
这样的平静使人烦躁,或者说平静本身就是一种烦躁。我瞪着习题册页脚“数学小趣闻”里的拉格朗日,他囧囧有神的眼睛仿佛在说着什么。哼。
这样的题目永远都做不完,倒不如先不做了。
我转过身,启动电脑,转眼间却看到有一张破烂泛黄的小纸条贴在屏幕上:“用电脑之前要有一个目标,想想自己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
正想着,操作系统加载完成。网络倒是无比的慢,每次打开个Google都要404 Not Found好几次才能打开。我于是耐心地一次一次刷新着,终于打开了我的GMail电邮。嗯,新邮件。发件人是“TW文库”。
如我所说,我是一位同人作者,这大概也是我唯一的爱好了,也只是能够支撑我在这日子里走下去的慰藉而已。文人大抵都是想要得到肯定的,我也不例外。所以,每次写好了一片作品,都会投给TW文库,以期获得发表。遗憾的是,每次的去信,得到的结果都是NO。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开头照样是TW的套话。
“尊敬的夏同学,你好。
“TW文库致力于筛选和分享ACG界读者喜闻乐见的文章,包括同人创作、漫评……”
为了避免看到不开心的话语,我打开之后,直接就拉到末尾。
果然,最后的句子是:“非常抱歉。TW文库(Seal)”
这个Seal我都已经看到不止十遍了。
我苦笑了一下,叹口气,打开“我的文档”,然后把那篇被拒的文字删掉。清空回收站。
随着耳机里响起捏揉废纸的声音,我身子向后一仰,顺手抓过手边的一本什么书来看。是一本当期的《TW文库》,封面文正是前几天看过的《强袭魔女》的同人。我顺手翻开了一两页,看了看内文。
“艾拉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点点红晕,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床上,头顶上可爱的猫耳不由自主地随着心颤而律动着,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脸怜爱地看着身下的萨妮娅。萨妮娅宽衣解带,吹弹可破的肌肤隐约可见,脸颊通红,樱唇半闭,并不敢直视艾拉,眼角处还有晶莹的泪滴。
“‘舒……舒服吗?’……”
我缓缓地合上书页,有一种骂脏话的冲动。不可以。
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同人作者必须要有节操,无论读者是有多么无节操。可是后来我错了,因为我发现有节操的作品都曲高和寡,而无节操的恶搞却大行其道——也正是TW文库每期都刊登的内容。
在经过了漫长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也无节操一回。既然是无节操,就用《强袭魔女》吧。剧情老套,画质优良,各种卖萌卖肉卖百合应有尽有,正适合做无节操作品。嗯哼,那就让我继续在这寒冷的夜晚,用这种燥热的思绪继续下去吧。
我戴上耳机,调出输入法,播放音乐,开始构思。过了好一会儿,我的脑海中依然是一片空白。我的脑中的审查作用在那些活色生香的美艳场面出现之前就已经把它们无情地抹杀在了潜意识的沙漠里。我烦躁地拉开耳机丢在桌上,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上盖,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倒下。也许真的是太累了,我的意识马上就模糊起来。
我感到了很强烈的震动。好痛。
我用力想要睁开眼睛。面前看到的只是一片淡淡的暗黄色。这场景似曾相识,我努力地在脑海中寻找印象。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秋日草原,清冷的雾气氤氲着模糊了视线,枯黄的蒿草一大片一大片地随着微风摇曳着,伴随着泥土温暖的气息。——啊,那是香菜的芬芳。
广阔无垠的天空是极浅的墨蓝色,大概太阳还没出来。放眼望去,云朵在不急不缓地排兵布阵,偶尔有几只迁徙的候鸟悲鸣着掠过穹幕。我稍稍扭转头,却发现面前跪坐着一位少女。
这少女好不熟悉,上身穿着日本的蓝色水手校服,下身除了一条内裤便再也没穿东西。深棕色的头发里有两个小发角调皮地翘起来,一双大眼睛用天真的眼神看着我,嘴角边带着难以发现的一丝微笑。我艰难地想要开口,却被她止住了。
“别动。你需要被治愈。(You need to be healed.)”
我仍然记不清楚她是谁,手里动了动,想要站起来。她注意到了我的手——握着一把手枪。她脸色一变,连忙把手枪拨开,看我样子似乎不是坏人,又轻轻地问我:
“你是要去Scarborough Fair吗?(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啊……是的……好疼……”
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到我的颅后竟有鲜血缓缓滴出,染红了一小片土地。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这句话,只是在我的心中回响,并没有说出口。
“你伤势很重呢……”少女脸上升起了一丝担忧。
我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靠近。近了,又近了。那是个红发红瞳的高挑女人,嘴唇上抿着一丝坚定。她身上穿着深绿色的军服,走起路来威严肃穆。少女转过头去,那女人却先开口。
“芳佳,不是规定除了必要的最低限度接触之外,不准与男性交谈的吗?”
好强烈的反问语气。
“可是……可是他……”少女指向躺在她膝上的我。
“而且,他还是持枪者。”红发女人敏锐地注意到了地上的手枪,迅速地把它踢开。
刚才那女人叫这少女芳佳……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照这样来说的话……
“女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明娜·黛德丽·魏欧可……”
“中校。”她语气干脆而严肃地把我的话截了过来。
“这里是……”我迷惑地问道。
“这里是第501联合航空战斗团驻地,不列颠尼亚国斯卡堡(Scarborough Fair)。”
终于来到这里了啊。
耳朵里突然传来豪爽干脆的女声:“芳佳,还不赶快治疗!你想要让这人死掉么!”
……这不会是坂本美绪吧……
果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步调有力,英姿飒爽,上身穿白色军服,右眼戴着眼罩。
我居然穿越到了二次元世界里?!这样跟那些在屏幕面前偷笑着意淫的无节操同人作者,又有什么两样?!我开始设想之后故事发生的可能性。于是我的脑海里马上就蹦出了这样一幅画面:我爱上了501的十一位女主角之中的一位,而其余的十位同时爱上了我。我到了最后是不是还要穿上飞行脚上天抗击异型军?还要壮烈牺牲?还要躺在女主的怀里一点一点地消失?
太坑爹了。
正想着,坂本和明娜已经吵了起来。
“要是不快点治疗的话,这男人会死掉的!”
“可是,你看他手里握着枪!说不定就是个刺客,更说不定是最新型号的异型军!”
“那难道就这样放着他不管么?”
我开始审视自己。我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来的呢?正想着,我看到了一脸无奈不知如何是好的芳佳。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道。
美绪拾起了手枪,揣在手里仔细看着。“也就是一般的柯尔特M1911A1手枪而已,异型军什么的绝对是明娜你多虑了!——等等,这里有铭刻……”
四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美绪手里拿着的手枪的枪托。
“牧野夏中士,中岛空气动力扶桑一厂……常驻第404统合战斗航空团……零级技术顾问……”
原来我叫牧野夏,也是军人啊。我松了一口气。芳佳听到这样的消息,毫不迟缓地使起了魔法。果然跟我在动画里面看到的一样,她头顶上有一对兽耳出现,髋骨处也长出了小尾巴,手上出现了蓝色的光芒,笼罩在我的全身。一阵清凉顿时从我的头顶传递到脚底,之前一直的疼痛果然开始减轻了。
我似乎听到远处有人在唤:“喂,明娜,有你的电话!……”
那声音似乎因为距离远很弱很模糊,但是传得很远。根据我看《强袭魔女》的经历,应该是……歌尔特鲁德·巴克霍隆……
果然红发女人喊道:“知道了,巴克霍隆!不过这里有个伤者,先把他抬回去再说吧!”
到这里我已经对我穿越了的事实深信不疑了。
可是,穿越文的套路应该是:三位女性马上被我的样貌迷倒,然后各种痴情。可是不,在这境界里,我总感觉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想要逃出去,却又逃不出去。天地间的气氛异常的诡异,凉浸浸的,如同世界大战之后的核冬天正在缓缓消散,而大地尚未回复生机。正迷惑着,我已经被三个人一起抬了起来,往草原的深处走去。
天色灰蒙蒙的,如同暴风雨将至。我看到了草原的一边有几幢罗马式的建筑,宏伟高大,可是外表就已经因为各种侵蚀而破旧残缺,还有很多弹孔和爆炸痕迹斑驳其中,外墙已经变成了灰黑色。这建筑群的背面不远处便是海,拍打着白色的泡沫和浪花。
建筑物前是一条柏油马路。在晦暗的天色下,乌色的柏油路上空空如也,偶尔有两辆汽车飞驰而过,只留下阵阵风声。昏黄的路灯闪烁着把路灯杆的影子抻长在路面上,路旁的枯树从里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与明暗分野的天地互相唱和。路的两边行人稀少,各自面无表情。
海岸边建筑群的旁边有残垣断瓦,似乎是古代凯尔特人在这里开的集会(Fair)的残留。如此珍贵的文化遗迹居然没人保护——可是想想也不奇怪,这个世界正在经历着战火,谁还有时间去管这些。想着想着,大概是失血过多,我晕了过去。
等到我重新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早就躺在了一间白色的房间里,周围空无一人,门窗紧闭。我身下是医院白的床单,身上盖着医院白的被子。床边放置着白色外壳的生命监测仪,白色的吊液架,白色的输液袋,透明而因为环境色而呈现乳白色的输液管。刷成死气沉沉的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白色的窗帘紧锁似乎在竭力隐藏什么——唯一不是白色的,是扎在我手背上的静脉输液管。鲜血的红色。
似乎在用白色掩藏着什么。这种四处皆是的白色压得我喘不过气。
终于有人开门进来,把这种步步紧逼的白色打破。进门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梳着马尾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另一个就是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红发女人。
“明娜……中校?”
她没有回应,只是跟着医生一起走到了生命监测仪的屏幕前。
“嗯,看来只是因为精神过度惊吓和失血稍微有点多造成的休克而已。当然,宫藤的治疗也功不可没。大概治疗一下,就可以起床了。”医生朝着我和明娜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医院式微笑,很优雅地离开了。
看着医生关上门,明娜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头发。
“你好,牧野中士。”
“你……好,明娜中校。”虽然说我真心觉得有违和感,不过在这种世界观的设定里,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我还是记得的。于是我举起右手想敬军礼,没想到手背上撕心裂肺的疼了一下——静脉输液的针头还插着。
明娜忙把我的手按下去。
“我……”我对于我在这个境界中的身份还是有点迷惑的。这时明娜拿出了一张电报纸。我用左手接过,仔细阅读下去:
【致第501统合航空战斗团全体官兵:
由于战情需要,故特派常驻我团的中岛空气动力扶桑一厂零级技术顾问牧野夏中士 暂驻你团,协助开发新型高速战用飞行脚。收悉后望回复确认。
第404统合航空战斗团】
好,这下搞清楚了。我是飞行脚厂的技术人员,是来这里协助开发飞行脚的。我马上想到了哈特曼的妹妹。嘛,如果是穿越文的话,我的待遇还不差啊。
“牧野先生,过会儿宫藤军曹会来给你治疗,你很快就可以正常活动了。”明娜正色道,却带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刷的起身,捋了捋衣服下摆,踏步出门。
于是我又被关在了白房间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凉的感觉从头到脚贯穿全身,好舒服。我慢慢睁开眼睛,芳佳坐在我旁边,手里放着蓝色光芒的魔法。我动了动手,比之前有力多了,而静脉输液管里的液体正在被我的血液步步倒逼。芳佳眼角的余光扫到,便一边举高输液袋,一边拔掉了手背上的针。我使了使劲,坐了起身。嗯,完全没有问题了。
“大概……全都好了吧?”
“嗯,那真是太好了!”芳佳露出了熟悉的微笑,跟动画里面一模一样的微笑。
“那,可不可以先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实际上我的上身是赤裸着的,估计是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被剥掉了上衣。我左右看了一眼,军绿色的上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我看见我的赤裸的胳膊,突然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窘迫感。芳佳微微笑笑,答应了一声“嗯”便出了门。我迅速拿起衣服穿上走出门。
“现在的时间该吃晚餐了哦。牧野先生大概很饿了吧?”
芳佳的声音真的好可爱。我对这殷勤的问候倒没反应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含混地回应着。“嘛,毕竟是受了伤的人,这样也正常嘛。不过牧野先生放心,我们可是很热情的哟!”她的脸上绽放开了熟悉的微笑,跟动画里一模一样的微笑,含有摄人心魄的治愈力量的微笑。
正说着,我走到了大厅。从走廊里出来的大厅呈现在我面前,最前面的是一张长长的饭桌,饭桌深处是隔了一个Counter的厨房流理台。在饭桌的右手侧,用另外一个Counter隔着的是主客厅。长桌上方挂着橘黄色的吊灯,发出略显昏暗可也带着点温馨的光芒。我放眼望去,饭桌的最靠前处有一对空位子,其中一个空位摆了一双碗筷。往进深看去,各位魔女列席而坐,有说有笑:哈特曼和巴克霍隆、萨妮娅和艾拉、佩琳和莉涅特、明娜和芳佳。坐在饭桌的另一端的自然是坂本美绪。芳佳过去坐下了。我心想放着碗筷的那位子是给我的,于是走过去拉开椅子,也跟其他人一样坐了下去。
“混账东西,不许坐那!”
美绪一声大喝吓得我从椅子上坐到地上。我好不容易爬起身,连忙战战兢兢地爬开,正身,扶正椅子,然后把刚才震动弄歪的碗筷摆正。然后,马上正襟危立,凭借军训时学到的军姿站直,眼睛并不平视,盯着桌面,大气也不敢出,手指尽量贴近裤中线。只是这种训斥的口气好熟悉。
“是!我知错了!”
美绪的语气瞬间就缓和了下来。“对不起。”她用抱歉的语气说道。“只是……那不是客人该坐的地方。”
我抬起头,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她早已坐下,只顾低头喝汤。我看到她的眼圈稍稍有点湿润,感觉气氛不对。是不对,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女孩子们早已变得一片肃静,只顾低头进食,脸上神色并不开朗。看到这样我更加不敢问为什么,只是屏声静气而已。
美绪缓缓抬起头,用手背擦擦眼角。“牧野先生,你坐这里吧。”在桌子角处多了一双碗筷。我感觉紧张一刻过去,便一边走过去一边说:“以后叫我夏就好。”带着疑惑坐下。芳佳给我的面前摆上汤,我一边吮吸着一边兀自在想:这真的是动画里面那个无敌温馨无敌开朗的501吗?
吃过沉寂的晚饭,莉涅特带我到安排好的房间里。这间房是在魔女的房间的走廊对面,开门进去之后空间并不阔落,木地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桌子椅子,白色的床。只是因为有了棕色的木地板,才不至于压抑。房间里开了暖气,我的身子里顿时感觉一阵燥热,不知道是秋老虎,还是白房间,还是……
这种诡异的气氛。
莉涅特离开了,我自寻了男浴室去。
果然是全部女性化啊。要在全部女性化的501斯卡堡基地里找到男浴室简直比登天还要难。最后终于找到了,我打开门,里面有两三个男兵正在穿衣服,不过也不互相说话,像是怀着戒备心。也难怪,自从明娜制定了“不许与男性过多接触”之外,这个基地里的男性基本上就已经成为了沉默寡言的人,大概连同性也不肯多讲一句话。
我是新面孔也不例外。他们只抬头瞟了我一眼,便又只顾着窸窸窣窣的面无表情地做自己的事情,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秋夜也算寒冷,尤其是在温带海洋性气候而一年气温都不高的英国。在浴池里,在这昏黄的灯光中,在和蔼可人的暖意里,在哗啦哗啦的热水声音和氤氲满室的雾气中,我慢慢地、满足地闭上眼睛。
洗了澡之后已经响过了第一遍熄灯号,整个宿舍里一片漆黑。我轻轻地走过走廊。月色洒然,天高云晴,夜风微拂,习习吹过我的耳廓。不过有猫头鹰在叫,楼下大概有负鼠,在窸窸窣窣地偷运东西,使人感觉不安和诡异。天色墨靛,偶尔有雨声淅沥,使人萧然一震。楼下的小路没有什么灯光,只有年久失修的几盏路灯在吱吱地响着电流声而闪烁着。天完全是一片墨黑,路上的影子被奇形怪状地切割开无数碎片。两旁的松树兀自在寒风中伫立着,跟暗黄色的灯光显出抽象的油画来。我顿时有一种此地不可久留的感觉,快步走回卧室。
在走廊里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熄灭了灯,关紧了门。可是,却只有一扇门是微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来。风吹进走廊里,呼啸而过,把那扇没关上的门吹得前后摇晃。我的好奇心顿时就起来了,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在月光的照射下,我慢慢抓住门把,缓缓推开门。
那是木门,而且应该是年久失修的木门,顿时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叫。
门被慢慢地推开了。木地板上是501统战团的五把扫帚的团徽,不过已经积满了尘。地上凌乱地放满了杂物和垃圾。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来自房间深处的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盏老台灯,老化的灯泡在发光时发出吱吱的间断电流声,伴随着一闪一闪的昏暗黄色灯光。
借着房间里的忽明忽暗的光亮,我看到四周的墙壁上满是弹孔、划痕……甚至是血迹。
墙纸大片大片地剥落,积满了灰尘。房间的最深处的窗紧闭着,白色的窗帘垂放着。
有人的影子。那人影似乎是在动着,坐在台灯边的床上,像是抱着膝盖的样子。
我内心的好奇大概是战胜了恐惧,于是我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过去。近了,又近了。我终于看到了那个人影。
面前坐着一位金棕色头发的少女,不过头发已经掉得稀疏,而乱成一团的床上落满了头发,有的看起来是硬生生扯下来的。她的半侧脸因为台灯而照的明亮,半侧脸隐没在黑暗之中,明暗对比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戏剧化,看上去如同毕加索的抽象画。不过她的脸已经皱缩,皮肤深陷在颅骨的骨架之中,干枯的嘴唇开裂着。可是看上去却并不像老人。她的皮肤苍白如纸,胸部大概之前发育得很好,可是也松松地下垂着。——简直是枯萎憔悴得不成人形。
她只穿着内衣,紧紧地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停地颤抖着,嘴里在喃喃的语无伦次地念着什么。
她缓缓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我。她的眼眸如同烈火一般,盯紧着我,那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似乎要将我吞噬。可是那火突然又消失,忽然又亮起,间杂着怀疑和控诉、悲愤和无助。
她盯着我看了好几秒,突然忽刷一下,紧紧地蜷缩在了床的另一侧,颤抖着,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我只好自我介绍:“我是404统战……”
未等我说完,她便随便从床上抓起什么东西,狠狠掷向我。枕头,被子,闹钟,笔记本……我被砸得满地乱跑,耳边响彻她的近乎哀号的呼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我不要死!不要……不要过来……不要你死……不许你死!不许!你不要死!鲁基尼!鲁基尼!!鲁基尼!!!……我不要……不……要……”
她如是发作了好一番。这大概是个疯女人,我努力想要夺门而出。可是门关得死死的,我使劲拉门,却总也拉不开。
咔嚓——我听到脑后有枪支上膛的声音!我回过头,果然!那少女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银晃晃的手枪!她口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等到我站稳想要逃跑的时候,脚下突然来了一张纸,我踩在上面一滑,狠狠地摔倒在地,看到那张纸上写着“PTSD诊断报告书——阳性”……
未及我爬起身来,枪声已砰然响起……
“啊!”我出了一身冷汗,睁开了眼睛。
四周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我面对着天花板,头枕在地上的书包上;下半身却还停留在床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灯在一闪一闪。只剩下笔记本电脑的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和暖气的呼呼声。
我环视四周——这是我的房间。我的苦逼的房间。
此刻我觉得不再苦逼了,相对于梦境中那惊心动魄的一枪来说,至少,我的手脚还都健在。
房间外传来了熟悉的咆哮声。
“你是想要让这场婚姻死掉么?!”
“还不是为了孩子!要不是牧野,我说不定早就跟你离了!说不定还早就有新男朋友了!”
“你只管放着他不管啊!”
我叹口气。这也算是父母每晚夜归之后的必定上演项目之一。自是有隙以来,两人就不曾好过,从早到晚没说过一句话,就这样冷战了两年。我惊异于仇恨力量的强大——若不是我,若不是为了财产的事情在纠缠不清,她和他早就离婚了。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我来想。虽然之前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在被窝里无声地落泪,可是到了现在,大概我的心已经被历练地坚强乃至冷淡,对于这样的必定上演的剧本,也只是一笑带过。
不,甚至连笑都没有。
我慢慢爬上床,用被子胡乱罩上头,然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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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3 13:36:37 |只看该作者
第二节
听着房间外父母一如既往的大吵大闹,我再也睡不着了。不仅是因为他们发出的轰天响声,也是因为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本来自己并不是信心满满的成功人士,也更因此而平庸着,可是我心里到底是不甘的——而又毫无办法来改变,如同笼中困兽。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可是还是有窗外的路灯光透进来,因为电流的不稳定而一闪一闪的,明暗交错地照着我的侧脸。影子在逼仄的小房间里被拉长得有点可怖,配合着昏黄的光影在闪烁着,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漆黑。这种子夜的死寂诡异得让我甚至有点惊惶失措,想要起身,逃到什么地方去,却又不能。于是我最终还只是坐在了一片黑暗中,坐在我的电脑前面。
记忆中那个梦此时此刻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如昨,挥之不去。不知道是记忆力在深夜达到峰值,还是夜凉如水造成的错觉。我仍然清楚地记得每个物件的摆位,每个人物的动作,每个场景的气氛。尤其是最后的那一枪更不能令我忘怀。也可能是因为有这样惊险的梦,我才从床上掉到地上。到现在脑后勺都有点疼。
倒不如把它记下来。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的上盖,调出Word文档,开始打字。
于是,除了电脑荧幕的微弱光芒,就连我也甚至跟这个无尽的黑夜融成了一体。

第二天,到了学校,我依旧是坐在座位上,对着书本发呆。
门口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同学们似乎都在谈论着什么,而男同学谈论的热情最高。稍稍向同桌打听了下,原来是有一场表白正在准备。在这种年龄的表白我见怪不怪,只相信我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人的垂爱便是,也因此心淡如水。被表白的女方是我们班唯一的一位外国转学生,叫做莉迪亚,随着她俄罗斯籍的家人定居在此。她虽然是银发蓝瞳,可她俄语了得之际,中文也说得同样的流利,大概是在中国生活了很久的关系;而由于是异族,受到的表白也特别多。不过,她倒是淡定异常,一句话就可以让对方的热火变成寒冰,得了称号叫“冰山美人”。
至于表白的男方,是班上与我一样默默无闻的同学,马洛。
我低下头只顾看书,想要从这些无聊而疯狂传播的绯闻中脱身,却总也看不进去,尽管眼睛死死地盯着书页上的拉格朗日胸像。
课室外越来越嘈杂了。原来是莉迪亚正在走进来。我还是悄悄地抬头望了一眼,在众多黄种人之间她身材出挑,皮肤白皙,鹤立鸡群,如同天仙一般,不愧是各位男同胞的心中女神。相比表白的另一方,典型的矮穷挫苦逼青年,在我看来,很可能还没开口就被发卡。空气里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情绪,似乎要把人的脑子都逼爆一样。
“开始了开始了……”课室里嘈嘈杂杂地嗡鸣着各种议论声。
“那个,莉迪亚同学……”马洛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可是我明显听得出来,这语调是颤抖着的。嘛,见怪不怪啊。
马洛双手撑在课桌上,手死死地抠住课桌的边缘,手心已经被汗浸得濡湿;一只脚踏在桌脚处,狠狠地抵着铁杆,另一只脚则尴尬而僵直地在空中晃来晃去。他脸上已经红透,喉结在不断地上下动作着。反观莉迪亚,她正若无其事地放下书包,架设她的学习阵地。听见马洛的唤声,她抬起头来,甩了一甩头发。
至于散发出来的体香,那是题外话。她冷冷地注视着马洛的脸庞,让马洛更加不自在了。她轻轻地咳了一口气。
全场的空气因为她的一声干咳而瞬间凝固,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
“马同学,我们做好朋友吧。很好很好的朋友。”
此时铃声大作。

是物理课。物理老儿是我的班主任,上身穿着发皱的白衬衫,下身穿着随处可见的的确良,脚底下踩了一双人字拖,手里晃着一把残旧的教尺,大摇大摆地踏上讲台。这老师据说颇为厉害,有一次上课忘了带任何教学材料,也不回去拿,就稀里哗啦地漫天开讲,从薛定谔的猫一直讲到海森堡测不准原理,公式推导写满整个黑板。当然那节课严重两极分化,我呆呆坐定,盯看黑板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出神;小痞子们在课室后面打牌打得不亦乐乎,理科死宅们如获至宝地疯狂抄笔记。
“嗯,今天天气不错,来测验一下吧。”物理老儿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一边半眯着眼睛,手在卷子扎里猥琐地乱翻着,不一会儿就分好了卷子。“那啥,给我隔开!”
教室里是极低极低几乎听不到的抱怨声。不过很快又消失了,这种突击考试我们都已经做过无数遍了。只是我的楞次定律还没复习好。耳边轰响着搬动着课桌的声音,吵吵嚷嚷地让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很快课桌已经分开,人与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桌子都是独立的。同学们有的面无表情地看着物理老儿手中的试卷,有的在转笔,有的在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估计是坐在座位上久了没活动的关系。
我讨厌这样,不仅是讨厌考试。我讨厌的东西有很多,可是不会用语言的方式来抱怨,只当做是上帝安排给我的,也便一边吐槽一边接受了就是。可是这种课桌的布局实在是激起了我心中潜藏已久的小小萌芽,如同一根点着的火柴,虽然很快就会熄灭,可是如果丢在汽油里,那可就好玩了。这样的布局是危险的,却又是摇摇欲坠的。人与人之间无形中隔了一面墙,可是这面墙的支撑力量是微弱的。这面墙的两边除了肉体,还有戒备心。极重却又一击即破的戒备心。可是戳破了这面墙,随后带来的伤痛却非一般,也因此这面墙是如此奇特,奇特得实在令人生厌。可是生厌了,并不代表不能接受。
此时已经是深秋,天色微暗,云卷云舒,朔风掠过窗户,把老旧的窗框震得当当作响。这样的天气也算怡人,只不过秋雨实在是令人烦心。窗外是几棵老榕树,花纹斑驳的深棕色树干被雨水濡湿,好像摸上去就要像劣质砂纸一般在手上粘上许多黑色碎末。秋老虎大概是过去了,这般的寒雨,是预示着冬天的到来了。我听见窗外的老榕树沙沙地响着,像是在嘲笑什么,拌和着发卷子的哗啦哗啦声响,心里有莫名其妙的烦躁。
不禁想起那天的英语补习来。
“——Mediocre(未达到满意水平的)——ediocre——ocre——cre——cre——cre——massacre(大屠杀)——massacre——masaka……”我嘴里自言自语道,像是想要用喃喃自语平息自己。
“massacre——masaka——masaka——masa……”
胡混中我听见了物理老儿的一声大喝。“夏牧野!”
我心里一慌,只觉得我刚刚沉浸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LCL之海一般围裹着我的物理老儿的声音。于是不知不觉,就刷的站了起来。
“Massacre!(masaka)”
我这句话刚一出口,便引得全班哄堂大笑。物理老儿显然是又尴尬,又好笑,又愤怒。我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马萨卡——恰好是日文“难道说”的中文拟音。
顿时我的脑海里回响着各种我看过的动画的经典镜头。“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如同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行军蚁,将站在地中间不知所措的我包围,然后开始啃噬我的身体……
物理老儿做手势示意我出教室。Goddamn it.
在一阵不长不短的狂风暴雨过后,我唯一记住的一句话是:“像你这样整天沉浸在那些个动画漫画里头的人,没出息。”

考完试之后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出教室,忽然看到教室门的另一端跑进来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留着爽朗短发,眼睛大而有神,虽不算出彩,干净平淡中眼眸却在婉转流波;鼻子小巧精致,微笑虽不热烈,却也温馨动人。这孩子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大家闺秀,不过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反正不可能是学生。她穿着墨绿色连衣裙,裙底下是灰色的合身的裤袜。她这般婉转微笑了一下,立刻把全班男生女生都迷得神魂颠倒。
“爸爸~”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但听起来珠圆玉润,悦耳动人。
“哎!曼曼别乱跑,很危险的……”应声的竟然是物理老儿。我回过头去,一向苦逼豆腐干脸的物理老儿露出了父爱的微笑,伸出了双臂,小踏步着迎向小女孩。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个世界太崩坏了。如此邋遢慵懒的物理老儿,居然能有一个如此精致玲珑的女儿。“什么?!这是物理佬的女儿?!”
班上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哎,牧野,你不觉得惊奇么?看看这……看看那!那可是物理老儿的女儿!”同桌用手肘捅捅我。我依旧在发呆,这么一吓,倒清醒过来了,忙模糊应道:“是啊……是啊。”
“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了。”同桌用一种开玩笑的参透人生的口吻朝我打趣道,随即走进了围观两人的人群中。
我依旧呆呆坐在那里。
窗外一声惊雷。
今天被物理老儿骂,倒是我意料之外。毕竟如我这般的庸人,成绩不好不坏,人气不高不低,理应存在感为零,即便是在上课时教室生火煮饭,也该没人注意。
这样想着我走回家。天色晦暗,秋风萧瑟如刀,吹起落满一地的金黄色枯叶。我抬头望去,路旁的行道树高耸雄伟,却又只剩下枯枝残叶,一路铺排过去望不到边。雨暂停了些,黑色的柏油路面上闪着水光,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的轮胎产生嘶啦嘶啦的声响,令人不爽。路人行色匆匆,裹紧衣服,脖颈缩进衣领,不时地警觉四处张望,仿佛都在看我,而把我孤立了似的。
天地无比广阔,对我来说却无比逼仄。孤单,冷寂,惶恐,无尽。
到了家,我依旧草草吃了微波炉里的温饭,也不洗澡,面朝下一头栽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想睡觉。我缓缓闭上眼睛。
恍惚之间,我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Scar-borough。伤痛之地。
广阔的天空在近处蓝的出奇,蓝的空洞;远处却又排满浅乌色的云朵。带着腥咸味的海风吹拂过我的脸庞,不知不觉吹走了眼角处的泪珠。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枯黄的草海的中央,四处环顾,心里却有莫名的慌乱。泥土潮湿的芬芳飘进我的鼻子,这次夹带着浓烈而唯美的花香。
荼蘼花。
我忽然又来到了那个房间。那个被黑暗、血迹和弹孔包裹着的房间。暗黄的台灯光、窗外呼啸而过的朔风,以及反常地朝我开枪的金发少女——这一切都只能出现在恐怖电影中。
可是它就是这么真实,真实得不容置疑,仿佛这一切都是天造地设——或者说质疑这个设定的人早就消失了。
我耳朵里只有窗框晃动的哐哐声,以及老旧台灯通电产生的吱吱声响。眼前面对着的,是银晃晃的枪管和黑洞洞的枪口。枪身一边暴露在橘黄色的光芒之下,另一边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伴和着金发少女惶恐怀疑的眼神和苍白而颤抖的手。
我怀疑要是我在这儿死了,就是被她的走火的手枪射死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竟然出奇地镇静——倒不如说,刚才打偏的那一枪已经让我的全身肌肉无法响应大脑发出的指令。
身后传来了异响,大了,大了,是脚步声。我缓缓扭转头去,身后出现的是明娜和巴克霍隆。屋外虽然没有开灯,可是借着仅存的一缕月光我能看到她们的脸。巴克霍隆看到此情此景,马上抓住我的双手,把动弹不得的我拖出了房间。明娜迅速反锁上房门。
“好了,小夏,没事了,小夏……”巴克霍隆看着靠在墙根动弹不得的我,一边用手在我的胸骨部位上下抚摸给我顺气,一边安慰道。我全身石化的肌肉开始慢慢回暖。
我缓缓张开嘴:“刚才那是谁?”
巴克霍隆顺口答道:“那是……”话明明到了嘴边,却噎住了,硬生生地卡在她的唇边,又噎了回去,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了。我望向明娜,她望向窗外,并不出声,嘴角的肌肉绷紧了。
不行。“要是再这样下去,没准又有另外一个持枪少女满街追杀我。”我坚决地抛出一句话。
“明娜,是不是真的该说了?”巴克霍隆叹口气,回头看着在走廊窗边的明娜。月色洒然,只显得两人的身影越发飘渺起来。
“除了你、我和美绪,其他人都还蒙在鼓里啊!”巴克霍隆又进了一步。
我发现明娜的脸上划下了两条晶莹的泪线。泪珠行至腮边,凝成冰珠,一滴一滴缓缓跌落,掷在地上,粉身碎骨。
“对不起……对不起……”明娜的声音哽咽了,全身也因此而微微颤抖着。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面对现实吧,明娜。”巴克霍隆也低下了头,忧郁地望向地面不再出声。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哗啦哗啦的雨声淹没了一切。雨点疯狂地敲击着窗户,也敲击着我们的心。我忽然变得惴惴不安。
平地一声惊雷,501斯卡堡基地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停电了。

过了许久,明娜才缓缓挤出一句话:“去司令部办公室吧。”
我听到远处有螺旋桨引擎的轰鸣声。
“笃笃笃”司令部的门响起了敲门声。
“啊,萨妮娅,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银发蓝瞳的轻盈少女。她手里抱着一个大木箱子,略带忧郁的眼睛迷离地看着漆黑中坐着的我们。
“基地停电了,我来点上蜡烛。”她轻轻说道,便把木箱子放在地上。里面满满的摆着白色的蜡烛。她小心地拿出来,然后把蜡烛摆在我们的周围,形成一个圈子。然后掏出火柴,逐一将它们点燃。而后,她站起身,转身便欲离开。
“萨妮娅,不要走。”身后响起了巴克霍隆的声音。
“……我想,我还是不要打搅的好。”萨妮娅说着,便又向前走了几步。没走几步,却被巴克霍隆拉住。
“你来了这里,今晚就别出去了。”
“为什么?”
摆满一地的蜡烛随着雨点敲打窗户而微微颤摇着,烛光像是在轻轻的跳舞,在地上发出柔和的橘黄光芒,照亮了坐在桌旁沙发的我。在恍惚的光影中,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明娜。她在黑暗中竟是在无声地哭泣着,泪光飘忽了摇曳的烛影。温暖的烛光就这样缓缓地深入到每一个角落,用它无言的方式驱赶着寒冷和黑夜。房间里因为巴克霍隆和萨妮娅的走动而掀起了小小的风,烛火也因此而发出些微猎猎的响声,不过很快,又被湮没在窗外滂沱大雨的水声里。
“既然小夏是零级技师,又是来执行任务的,那——也就为你破例一回吧。”
我微微抬头,看着对面的明娜。——这决不是平日里那个好大姐式的明娜。坐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曾经因为经受了痛彻心底的伤,决定要用和煦的笑意来掩藏创口,来治愈他人;却不想到终究有一天她一切努力会付诸东流。
她也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无比地平静,只是泪水已然打湿衣襟。
巴克霍隆拉着萨妮娅,慢慢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明娜在文件夹的底部,用力抽出了一份发黄的文件。那张纸上面触目惊心地印着红字:CONFIDENTIAL(保密)。
她缓缓把文件递给我,一边应道:
“安息吧,弗兰切斯卡·鲁基尼少尉。”
我疑惑地接过了文件。巴克霍隆和萨妮娅也凑了过来。巴克霍隆慢慢扯开蜡封,残破的文件袋中露出了雪白的纸张。萨妮娅将第一张慢慢抽出,在蜡烛昏暗的光芒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贴在表格上的黑白照片。那个梳着双马尾,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的意大利少女。
Francesca Lucchini.

【弗兰切斯卡·鲁基尼女士,军衔少尉。1932年12月24日生,1945年11月5日卒。】
【鲁基尼女士在从野外步行返回基地的过程中,被异型军在亚得里亚海第501联合站都航空团基地机库前杀害,定为因公殉职,特追授意大利最高荣誉勋章。】
【追记:该型异型军录得远高于平时的速度与运动精度,暂分类为甚高速异型军。拟立项研制甚高速飞行脚以行打击。(中岛空气动力扶桑一厂盖章)】
【证人:夏洛特·E·叶格明娜·黛德丽·魏欧可 笔记员:玛丽兰·苏珊娜 1945年8月15日(盖章)】
我看着这些简短的文字,不禁泪如雨下。
明娜慢慢站起身。
“今天你们所知道的,你们都不知道。”她说完,缓缓踏出蜡烛圈子,走向办公室门。
“对不起。”她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拧动门把手,走出了办公室。
等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巴克霍隆手里抢过了那份文件。
【证人:夏洛特·E·叶格】……
巴克霍隆和萨妮娅也意识到了什么,一齐看向了那个页脚。
夏洛特·E·叶格……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的脑海……
对了,是那张纸,那张在持枪少女那里看到的纸……
PTSD。

我望向身旁的两人。她们自然也知道PTSD为何物——当然也知道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那天发生的事。是多么不愿让人记起啊。可是,我又偏偏掀开了这个隐秘的伤疤的一角,只能让痛者更痛,伤者更伤。
“小夏……”是巴克霍隆的声音。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望向同样眼眶湿润的她。
“你有带设计图纸来吧?”
“有。”
“明天就试制。我希望明天就能飞。”
“那个,太乱来了!”坐在一旁的萨妮娅说道。“还没经过理论测试……”
“既然今天晚上受取了伤痛,明天就要开始努力治愈。即便用的方式有多决绝。”
我沉默不语。
“好吧。”
窗外的月色已经变得模糊,依旧下着止不住的寒雨,只是止不住屋内似在悼亡的温暖烛光。
在这个雨夜,除了蜡烛,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一无所有。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并不是501斯卡堡基地的天花板。
窗外已然变成了西下的夕阳,火红的霞光照进我的小房间,照在书桌上,照在电脑上,照在床上,照在我蜷缩的身上。
我缓缓起身,发觉枕头已经一片濡湿。
外面的电视忘了关,响起了我熟悉的旋律。嗯,那是《拯救大兵雷恩》的插曲。
我厌恶地戴上耳机,裹上被子,掀开电脑上盖,手轻轻放在键盘上。
我所经历的战争的残酷,必将被如实记录。尽管那不是现实。
全ての終わりに 愛がある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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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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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踪的锦锦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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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3 20:26:38 |只看该作者
小寒辛苦了~
还有几节慢慢帖吧.....终于完工了啊,虽说是告别作什么的,但是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再见到小寒呢XD

点评

寒夜听雪  实际上原创作品正在企划中==  发表于 2012-4-14 12:01
欢迎光临同人原创区戳我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忘掉有过的家,小餐台沙发雪柜及两份红茶.
http://bbs.aptx.cn/forum.php?mod=attachment&aid=MTc0MjA4fGI5YjdjMzEzfDEzMzAyMjAyMjh8MjAwMjcx&noupdat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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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4 12:00:06 |只看该作者
第三节
打完字已经是深夜一点多,我打开TW文库的论坛,在自由创作区开了个账号“刚佐”,然后把它发布上去。其实我不求别的,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记录,况且一旦电脑出问题,我还有网上的备份。
边陲小镇的夜晚永远平淡如水,可是又带着丝丝寒意。我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空,如同一块黑色天鹅绒一般安静沉稳,却又如丝如绸无处不在。
这样惊险的人生大概也只能在梦中见到,回到了清醒的现实中我还是那个平庸苦逼的面瘫宅男。什么飞行脚、异形军,在现实中统统都是幻想。都是他妈的幻想。
我不禁想起今后人生的路来。就这样一直平庸地过下去,在深夜里刷题,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地记录下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梦境。早上起床,我会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看书听课做卷子,然后考试,然后考上一所二流的大学——一流的如华工华师清华北大,我是绝对上不去的——然后在大学里面认识女孩子——肯定与我的理想女朋友相去甚远,多出几分虚荣多出几分拜金多出几分现实和残酷是肯定的——然后我毕业了,然后我跟女朋友同居了,然后我找工作了,然后我每个月挣个千儿八百的在郊区贷款买套小房子过小日子,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进行下去,为着生计忙碌奔波着,好的话大概还可以买辆小汽车——肯定不会是豪华的。于是这种苦逼的人生又添上了“养车养路费”这项负担,每个月还要为了便宜两毛钱的汽油多跑几里地。唯一能够让我欣慰的,大概也就是在很久很久的幼稚的时候记录下来的那些奇怪而抹之不去的梦境而已。
这样想来——我不禁对梦境的世界有些憧憬了。虽然科技不比现在的发达,可是毕竟那个世界有真情,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有天马行空的世界,总比现在的默默无闻地苦逼过一辈子要好。
这般地碎碎念着,我跳出这个圈子,随便审视了一眼自己。我到底还是老了,在年少时候就这样把自己的人生设定成了一个苦逼小白领。
可是,毕竟突如其来的转机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有。
就像我看过的《天降之物》一样,有哪个日本小盆友在一觉醒来的时候,身旁就多了一个身材火辣而神情呆萌的天使?千万人中找不出一个。
我厌倦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学校组织的旅行,目的地很简单,就是小镇郊外。美名其曰“让学生放松身心”,其实也只不过是吸金大行动。况且在中午旅行结束之后自行回家,而各位老师早就为了这个空出来的下午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卷子和练习题。我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只是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在以前的暑假打工积攒起来的钱。
旅游巴没有开暖气,这对于一个十月份就寒若冰霜的边陲小城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我早就料到,所以穿了厚厚的袜子,用衣服把人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车上是老旧而肮脏的绒布座椅,窗户上早就积了一层霜。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昨天夜里一定是下了一场小雪来着。灰绿色的草地上满布着银白色的雪花颗粒,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发光。有的地方的雪已经化开了,露出了下面湿软的黑色泥土,间中夹杂着一闪一闪的小水洼。在郊区的农田里升起了阵阵雾气,在清晨的阳光下神秘飘渺。
农田的一端是一条小河,早已经开始封冻。河的两岸是高耸挺直的不知名针叶树。
在我看来不就是老二的样子。高。硬。直。
我果然还是个很无趣的人。

我的座位前面坐着的是冰山美人莉迪亚和她的闺蜜。俩人大概是在凑着头看什么,而且在不时地小声议论着。女人之间的gossiping而已,我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又不自觉地凑了头上去。莉迪亚正拿着她的白色手机,屏幕上满满的都是文字。
“呐,在看什么呢?”我不自觉地问道。
“小说。”莉迪亚头也不回,冷冷地答道。
“这样啊……好看么?”我装作热情好奇地说。当然,马洛坐的位置是在车子的后半截,不知道在沉迷于什么兴趣活动之中。而我坐在前半截——不过不会被人传绯闻就是了。
“很好看。”莉迪亚依然冷冷的答道。
我于是把头凑了过去。屏幕的上方是状态栏,接下来便是TW小说论坛的导航栏。

【标题-无标题发布时间-今天01:15 作者-刚佐点击-1071】
太坑爹了,太坑爹了。
“这个……真的……好……看……么?”我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烦不烦啊?!整天缠着莉莉亚!真是的,有空也不看看自己,有空写出那样的小说来再来找莉莉亚吧!”莉迪亚的闺蜜如是向我抱怨。她举手推开我,我顺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样的转折还真是戏剧性啊。你说这般美妙的梦境我如何能够不憧憬呢。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让人赞赏我的渣烂文笔,那些梦境记录也只是如实而已,万不想竟然有人当成小说在看。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那个神秘的ID背后的作者的形象在她们的心中大概也就是王力宏或者周杰伦一样的存在了。
偏偏我就什么都不是。要说真的要拿一个人物来说,那只能是山本宽。

很快就到了地方,老师们统统在车上睡觉。完全是自由活动时间,反正这样的小公园,也跑不到哪里去。
“呐,牧野,我们去看看那个吧。”同桌对我说。我正对着蓝蓝的天空发呆,猛然醒过来,胡乱应了声好,便跟着同桌去了。
同桌带着我来到池塘旁边。池水带点浑浊,大概是流动速度慢的关系,上面漂浮着木屑和碎冰,在清冷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诡异,看上去也寒冷刺骨。池塘上漂着几个大的透明气球,拉近了靠岸之后,人可以走进去,然后把气球门封紧。于是人就可以在气球里在池塘上扑腾了。看上去似乎是很好玩的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讨厌这种水上气球。看起来很好玩,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如同之前说过的,我讨厌的东西很多,可是也不会抱怨。这次一如往常,只是在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种厌恶之情,并不能表达出来。
我不禁想起列车,那列每天放学我都会坐回家的小列车。车上的人时多时少,不过千篇一律,面无表情。有的若无其事在听歌,有的在摆弄他们的智能机,有的闭着眼睛在睡觉。可是,永远没有微笑。车窗外阳光灿烂,照在车厢里,在人的身上微微地迸发光芒,却如同照在金身佛像身上,而车厢仅仅只是一个神龛。
要是人与人就这样包裹在一个个透明的气泡里,对我来说,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这样的距离反而有助了我的离群索居的隐居生活。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这样看来我似乎还有点文人自命清高的性格。不幸的更为明显,人毕竟还是社会集群动物,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只能越来越深,如同豪猪的刺一样,尝试靠近,却被弹开。再次尝试靠近,更可能直接戳破了这层薄膜,然后……就沉下去了。
扑腾着沉下去了。

我不禁发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牧野你没事吧?”同桌看我一副呆呆的样子,还在抖,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只是……有点寒。”
我搪塞了同桌,一个人走回旅游巴,然后扯出大衣来,靠在座位上,盖上大衣,脑袋里只昏昏沉沉的,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大巴已经到达了学校。我轻轻叹口气,收拾东西下车。

我缓缓站上铁路站台。这条铁路也已经算是老旧,现在维护的贷款还未还清,只是在勉强支撑着。我缓缓走上站台,看着下面的铁轨。有点铁轨已经生锈变成了猩红色,重重地勒进黑土的皮肤里。站台上有老旧的花坛,砖瓦残缺,土木泻出却无人打扫,暮春初夏时节开满酴釄,如同花海一般。只是这酴釄不知道是何人种上去的。远处是起伏连绵的山脉,沉沉稳稳地伏在大地的腰线上。天空不曾有何等灰暗,只是晦然无日光。清冷凛冽的天光从不见边际的云朵缝隙中透下,洒满孑然一身的我,洒满我正在等待的旅程。
对岸的站台上,也有一排一排的花坛,里面覆满了落满霜的黑土。仅仅是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在我看来却如此遥远。我不禁想起初夏酴釄开满的日子。可是夏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或者说,下一个夏天,并不是一去不复返的那个夏天。我在这岸车站年复一年的等待,等待着一列从未到达的列车,把我带回那个逼仄的小房间,那个逼仄而暖热的浴室,当然还有那张床,承载着我的憧憬和幻想的床。
我终于听见了列车轰隆轰隆压过铁轨的响声。它从我的对面呼啸而过,响声顿时将一切湮没。
漫长的等待,等来的却是对岸车。
回到家,草草做完作业,我一头扎进被窝。


“牧野先生,我是宫藤,可以进来吗?”
我的耳边响起了芳佳的声音,好熟悉。我缓缓睁开眼睛,自己依旧躺在501斯卡堡基地的那间小房子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柜子,白色的床架,除了地板是木色,其余的都白的可怕,白得吓人,在平静之下隐藏着躁动。
天大概还没有亮。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我仔细看看钟,现在还是清晨5:11.我挣扎着扭开灯,橘黄色的光线洒满整个房间。地板上细细地往上冒着寒气,一切在昏暗而微醺的黄色光芒之中静静伫立着。窗外响着些微女人的呼喊声,大概是美绪在练刀。
我应了声“等我穿衣服”,便掀开被子起床。
要是像这样生活下去,或者还真的不错。我的憧憬毕竟在现在也成为了现实,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哪一边才是真实呢。
衣柜里没有衣服。空空如也。
“那个,夏先生,好了么?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原来如此啊。作为技术人员居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真是丢人呢。我光着上半身拧开门,把头探出走廊。芳佳带着浅浅的微笑,手里捧着一件浅灰色的军装。我轻轻接过。
“谢谢。”
关上门,我把衣服放在床上,慢慢摊开。这应该是手工缝制的衣服,很轻,很韧,我认得出来那是麻布。嗯,应该就是在斯卡堡当地产的麻布。我捧起来仔细闻了闻,还有暖热的气息,不知道是阳光的气息,还是芳佳的气息。
我把麻布衣服穿上,却听到窗外的另一边传来很微弱的争吵声。打开窗户,从海边吹过来的腥咸海风从脖子里窜进身体里,之前的暖意顿时间无影无踪。那个女人我认得出来,是明娜。她站在基地的偏门前,跟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在争吵着些什么。
我穿了衣服走出去,往偏门走去。
“那个……”我身后传来莉涅特的声音。
“嗯,莉涅特?”
“明娜队长说过……不许去那地方的……”
我心头一紧。
“只是说魔女不许去吧?我不是魔女。”
未等莉涅特回应,我转头向那偏门走过去。这门的确是开得很偏僻,两旁都是刷了灰浆的高墙,高墙之上凶狠地竖着电网,不过铁丝已经开始生锈,看着它们仿佛就有一种触电的抽搐感。大门是生铁皮制成的,也刷上了灰漆,在双开门的顶端是铁网,上面镶嵌着“第501统合作战航空团”几个大字,不过也在风雨的侵蚀下开始破化。
高墙的两边都种满了高大的针叶树,却完全起不到遮蔽的作用,人站在树下,被看得一清二楚,巨细无遗。
我静静走过去。随着对门的靠近,门外的景色也越来越多地展示在我的眼前:残旧破废的街道覆满了灰尘和落叶;街道两旁每门每户都大门紧锁,外面还有电网和带着锋利箭头的铁栏杆。路上冷清得近于诡异,几乎没有人,只有几个羸弱的街道清扫工在灰沉的天空下,一步一步走着,缓缓拖动扫把。他们的扫帚激起了漫天的灰尘,在残破的街道上到处飞舞,遮天蔽日。大门的斜对面,是一幢高耸的建筑。高耸得可怖。也有一样的高大铁门,上面没有招牌,只有大大的英文字母:C. C. C.。在英文标牌的下方有一行略小的字:YOU WILL HAVE NO PAIN.
这种荒凉的境地不禁令我吃惊,这并不是我所憧憬的美好的不列颠尼亚,亦不是我所期待的501斯卡堡基地。而明娜正站在大门前,门外站着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脸上都戴着白色的面具。
“不,我再次重申,501现在不需要耳目,以后也不会再需要。”

明娜大概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忙转过头来,发现我就站在她身后,不禁吓了一跳。
“牧野夏中士!”
我严肃地直视她的眼睛。“是。”
“根据501基地管理条例,除中校及以上军衔者,不得靠近501斯卡堡基地东偏门。违令者关禁闭三月。”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风微微地吹过,拂动了针叶树上的枝桠,粗糙潮湿的黑色土壤上的针叶也开始随风飘舞,天气果然还是很凉。英国的清晨颇寒,我的麻布衣服上开始挂上浓重的露水。灰黑色高墙上覆满烟尘,几缕阳光静静散射而过,只余阙然晦色天空。
我跟明娜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我直视着她,她也直视着我。她的拳头握紧着,上身微微前倾。我反倒出奇地镇静,就这样直立着,也看着她的眸。
“如无异议,即处牧野夏中士三月禁闭。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微微吃惊,不料这处罚如此之重。略略回想之前的情景——那颓废感的末世仍历历在目。
“告诉我吧。”我只轻轻留下这样一句话。
明娜一惊,不由得后退几步。倏忽她又笑笑。
小夏,你好聪明。

我长舒一口气,关上司令部办公室的门。毕竟是发出了处罚,明天就要开始关禁闭。这样的结局,我反而能够理解,能够接受,大抵明娜禁止大家接近那扇门,也事出有因。
这样想来,的确也是。外面的末世景象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到底这里是真,还是墙外是真,一时也说不清楚。这种反差,不禁令人动摇。
501的斯卡堡基地的机库明显没有亚德里亚海的装备精良,很多设备还是老式的。在限位锁的锁扣之中,锁着的是副安安静静的飞行脚。一眼望去,在八个支架的最后,独立的摆着一个略小的支架,上面架着一对黑色的飞行脚,外形跟之前的八具略有不同。那是我研发的新式原型机KDF。
今天我约了巴克霍隆来机库,她昨天晚上说要马上进行试飞。
不经意间瞥到机库的角落里静静地摆着两个支架,顿时莫名惆怅涌上心头。
也唯能慎终追远而已。其实明娜那时对着美绪举起的手枪,大概也就是预料到这一天的结果吧。不过轨迹依旧是轨迹,亦不能因此而随意改变。
“啊,小夏,你来了啊。”
我回过头,巴克霍隆平静地站在身后。
“跟我说说你的新型飞行脚吧。”
“也是,是要了解了解……新机型,Codename KDF。对了,巴克霍隆,现行的飞行脚都采用的是列式汽缸引擎对吧?”
“这个应该是的。”
“KDF采用的是水平对向引擎,对于横列式和直列式引擎来说,拥有更好的引擎配重和重心控制。汽缸全部采用镁铝合金并且进行抛光打磨,火花塞和飞轮也使用了更为轻量化的版本。为了更好的提升动力转化效率,我在原来的魔导引擎增压器的基础上采用了双增压,在低转数时采用超级增压能够迅速提升扭力,在高转数采用涡轮增压能够提升爆发力。为了这个新技术还需要重新制作散热系统。原来的自然风冷已经不适用了,所以在引擎的周围全部加上贴片热管,另加强制风冷。
“当前喷气式飞行脚的技术仍不成熟,而FW190已经达到了传统列式引擎的极限。所以,除了使用水平对向引擎之外,还使用了巴贝奇控制器。”
“巴贝奇控制器?”
“巴贝奇控制器是在中岛空气动力研发的最高机密项目,交由扶桑一厂也就是我在的工厂进行实机测试。它主要由硬件接口、底层架构和内核、进程通讯模组和人机交互界面构成,旨在通过应激程序反应来提升飞行脚的控制灵活度。最初的底层架构采用扶桑三厂设计的“八歧大蛇”算法,采用马克内核。最早的控制器版本为Intrepid Ibex,然后一直到Jaunty Jackalope,Karmic Koala。后来由于八歧大蛇算法执行效率太低,故采用利比里昂一厂开发的目标算法以及与之配套的达尔文内核。采用此算法的有Lucid Lynx,Maverick Meerkat,现行的版本是Natty Narwhal。下一版本已经进入发布候选阶段,代号是Oneiric Ocelot,预计发布日期是……”
巴克霍隆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微笑意。
“今天反正我的FW190还在维护中,原型机也未开发完成,我刚刚跟明娜请了假,要去卡尔斯兰么?”
以她妹控的性格,肯定是要去卡尔斯兰探望妹妹。她袖子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一角。
“是汉娜的签名照片吧?”
“……这……这……你……你怎么……知……知道?”
巴克霍隆立刻变得满脸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眼睛的聚焦也变得凌乱不堪。
我只微微笑笑,然后走向车房。
“不带哈特曼去么?”
“哈特曼……那家伙啊……!”巴克霍隆顿了一顿,想到那个短发温婉的小女孩,顿时咬牙切齿。“平时叫她总是不起床,还总是叫着‘让我再睡九十分钟’之类的话,完全就不像卡尔斯兰军人的样子啊!带这种人去简直就是丢卡尔斯兰军人……的脸!”
虽然平时是个很严厉的人,可是若能看到真心,倒也十分美好。这般温情与牵挂,倒真是我预料之外的惊喜。
于是我和巴克霍隆开着福特小吉普缓缓行驶在路上。
路面残破不堪,坑坑洼洼,泥泞遍布。路旁的树七歪八扭,稀稀疏疏,行人道上空旷无人。
街道两旁安装着黑色的庞大扩音器,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在墙壁上随处都挂着大幅的标语,见得最多的是“PAINLESS”和“PROTECTION”,还有在501东偏门对面看到的“C.C.C.”。只是,没有人看的标语,等于没用。
街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深秋大概已经过去,初冬开始到来。雪花浅浅飞舞,寂寥的路灯柱子和破损的黑色铁长椅安安静静立在道路两旁。墨蓝色的晦暗天空中,清冷凛冽的天光细如游丝,悄悄泻下。
在道路两旁的墙壁上满满的挂着电幕,有的还是环形幕布,上面不断变换着图案。有的播放着地面部队拼杀异型军而血溅当场的壮烈画面,有的是Warlock一击必杀的英勇画面,也有对平民的采访……车子缓缓驶过,我来不及看清楚身旁掠过的所有景象。唯一留在我脑海里的是一个怒吼着的女主持。金发,戴眼镜,吐字铿锵有力,仿佛可以将远在千里之外的敌人吓得屁滚尿流魂飞丧胆。

车子旁边超过来一辆黑色的厢车,是我今天清晨见到的黑衣人的衣服的黑色。除了驾驶座开了窗户,车厢后部完全密封。可能是轮胎消噪性能非常优异的关系,它超车上来的时候我竟然听不见一丝声响,简直就是幽灵。
“别说话。”巴克霍隆低声说道。
那辆厢车保持着跟我们的福特小吉普一样的速度,并行了一会儿。我屏息静气,只看到它没有挂车牌。在车牌架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GUARD。然后在牌子的最下方,又是熟悉的“C.C.C.”字母。
然后黑色厢车加速远去。于是整条街道上只剩下我们的福特小吉普孤单前行。街道甚至冷清得有些阴森。
自从出了斯卡堡基地,我所见到的,并非憧憬中的世界。
路上零零散散地散布着很多暗黄带青色的纸张。风呼呼地掠过身后,吹起来一张,正扑在我的脸上。
“不要看!”
我身边响起了巴克霍隆的吼声,随即脸上扑上了一只有力的手,一把将那张纸攥紧,捏成纸团。我回头看见巴克霍隆严肃的脸,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我望向巴克霍隆坐着的副驾驶席,透过车窗望出去。路边是一个公园,模糊之中看不清楚样貌,很多黑色带箭头的铁制围栏死死围住了那片空地。没有任何人。没有售票员。甚至没有入口。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失焦了,模糊了,在扭曲着。公园里长满了不知名的蒿,草海深可没膝。
在草地的中央,有一团跳动着的火光。我不由得看呆住了。
“小夏!在看什么呢!好好开车!”
耳边传来巴克霍隆的声音。
“等一等,等我下去看看……”
我靠边停了车,然后走向那个公园。
近了,再近了。草地的中央是一个拆开了的木箱子,周围摆着一圈白色蜡烛。我从木箱子的开口看进去,里面摆着的是一个银烛台,上面插着蜡烛,可是都折断了,大概是插上烛台之后,需要把蜡烛截断,才能摆进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熟悉得我日思夜想。
“怎么啦?”我身边响起了巴克霍隆的声音。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片空地而已。”
“可是……不,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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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2 16:59:49 |只看该作者
第四节

我跟巴克霍隆静静地站在公园的围栏门前。巴克霍隆仿佛知道我些什么,也因此沉默下来不催我走。

天地之间似乎一下子就全部灰暗了下来,墨青色的风掠过公园里凌乱的草海,茎叶在吹拂下低声地耳语,明明还是晴天,却忽然间月色洒然,四周空灵阙静,幽邃寒骨,只余些许猎猎风声。草地上有荧光点点。这样的夜晚静谧优美,却也颇为诡异。

草海的中央摆放着一圈白色的蜡烛,跳跃的火光粲然起舞,仿佛烟花般绽放开来,火星零散地飘落在地如同仙女散花。

在蜡烛圈的中央,不见了那个木箱子。连同木箱子里面的银烛台和折断的蜡烛。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柔软的、肉色的人影。那似乎是个少女,走路毫无生气,一歪一扭地。还似乎是裸体,没有穿任何衣服。

那人影走到了蜡烛圈子的中央,借着蜡烛的火光,我看到了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白皙得脸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似乎是太累了,歪歪扭扭地在圈子的中央朝前倒下……

不对,那是……

那是萨妮娅。
      

蜡烛因为萨妮娅倒地而受到震动,一个一个地接连倒下,顿时草海变成了一片火光冲天的火海,并且向我这边蔓延过来。
       “巴克霍隆!我回头喊道。可是巴克霍隆却早就从我身边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来没叫我出来一样。消失的不仅是她,还有那些路上的传单、积雪、电幕、标语、长椅……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眼前早就变成了冲天火海,似乎一切都荡然无存,消失在火焰之中。

不,我看到火光之中有一个微小的人影,站在火光中一动不动。那人影似真似幻,离我大概有二十米左右。黑色的身影和橘色的火光交织在一起,黑影似乎是长直头发,脑后有一股影子在火中猎猎飞扬。她似乎穿着大衣,下摆也随着火焰中的气流而左摇右摆。

我看得怔住了。

她与我就这样在火光的两端伫立着,对视着。
       “I'm...Evey Amorph...”耳边传来诡异的低唤声。

这时大火早就蔓延过了公园的铁围栏,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
      

我从床上惊醒。

大概是被子盖得太厚了,我浑身是汗。

不过刚才的梦,还真是可怕啊。
       ——可怕也好,诡异也好,总比现在这样的平庸生活要强吧。我并不是一心想要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是如此的波澜不惊实在是令人烦躁。

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放学回来先睡觉的作息。窗外是残阳如血,火烧云漫布天边,山曲蜿蜒婉转。

夕阳殷红的光芒被窗上的防盗铁网切割得七零八散,一个方块一个方块地掉落在地上。

我曾想过要做出如何如何壮烈的作品,悲美得让铁人落泪,让岩石涕下。我曾想过写下如何如何温暖的誓言,辛烈而无情地直达人的心底。可是我最后悲哀地发现,我的文字既不能让读者落泪,连我自己亦不能为之动容。我有时候怨恨自己,怨恨自己的无力,怨恨这双碰到键盘就无法动作的手。尽管每次都有千言万语想要抒发,可是到了最后却无法说得出口。

字句的洪流在脖颈噎住,绝望地消失得烟消云散。

我曾想过逃避。逃避一词大抵也只是对于宿命而言,因它在所谓的宿命面前更显得无力而凄楚,而这正是它想要被见证到的样子。我曾想过逃到秋天里,逃到无比广阔的秋日原野上,听鸟叽喳,听风猎猎。可是如此的流年大概也只是流年,如同水一般抚摸过了我的心怀,便远去,西下,一如窗边夕阳。

流年成就了丽景,而我只不过是丽景的小溪中受着水抚摸着的一颗鹅卵石。

这样的梦境,或许真是我的逃避而已。

不过这样的逃避有什么不好。至少我还能在梦中经历一场又一场欢笑悲伤——不用付出代价的哀与喜。如火的梦境抵消了以往的平淡如水,这大概也就是我憧憬梦境的原因,我亦感谢,感谢no one,让我有这样离奇而真实的梦,梦得简直不像梦。

尽管这不是现实,可是记录下也是可以的。不管这有多悲伤,终究都会欢乐起来。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的上盖,正准备记录今天的梦境,却发现有电子邮件。我按开看看,发件人是“TW文库

又准备来嘲笑我了么。我只不过是个苦逼同人作者,为了所谓的原则而挣扎着。

原则只不过是用来打破的。你坚持着不做某样事,最后为了什么东西打破了这个你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平衡,人家就赞赏你,感谢你。仅此而已。

开头照样是TW的套话。
       “尊敬的【刚佐】,你好。
       “TW文库致力于筛选和分享ACG界读者喜闻乐见的文章,包括同人创作、漫评……”

为了避免看到不开心的话语,我直接拉到末尾。
       “请回复本电邮约定时间。
       ——慢着。

约我见面?!我的手颤抖了一下,往上拉页面,仔细阅读电子邮件的正文。
       “TW文库致力于筛选和分享ACG界读者喜闻乐见的文章,包括同人创作、漫评、原创轻小说等,并设有多个奖项,旨在选拔创作人才,为ACG界的未来发展出TW人的微薄之力。

亲爱的【刚佐】,你在TW文库论坛的【自由发布区】发布的《无标题》一文,在发布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引起了诸位TW编辑的高度关注。在各位编辑阅后,我们都一致认为《无标题》一文拥有强大的发展潜力和发展空间。因此,TW诚挚邀请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我们进行面对面的直接交流。

请回复本电邮约定时间。

诚挚敬礼,
       TW文库编辑部(Seal

我不加思索地用颤抖的手打下回复的电邮:
       “TW文库编辑部:

本人非常乐意与TW进行面对面交流。时间定于本周六下午01:15,地点在一路顺街的PSEUDOPAIN咖啡馆。如有问题,欢迎回复提出。
       PSEUDOPAIN咖啡馆,这名字起得很好玩。位置就在学校旁边,而且咖啡真心不贵,在学校刷题刷累了我就经常偷跑出来买一杯回去喝。当然有时候也有同学的份。反正今天是周五,明天应该就可以见面了。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PSEUDOPAIN咖啡馆。

下午的阳光却并不灿烂。抬头可以看见这个边陲小镇远处的山脉。远处是起伏连绵的山脉,沉沉稳稳地伏在大地的腰线上。天空不曾有何等灰暗,只是晦然无日光。清冷凛冽的天光从不见边际的云朵缝隙中透下,洒满孑然一身的我,洒满我正在等待的旅程。咖啡馆旁边是花坛,砖瓦残缺,覆满了落满霜的黑土,泻出却无人打扫,暮春初夏时节开满酴釄,如同花海一般。只是这酴釄不知道是何人种上去的。

咖啡馆不是很大,木门似乎也有点破旧。在旧式的哥特式玻璃窗的外围,摆着几张铁制的咖啡椅子和玻璃桌子。在咖啡馆的屋檐下,悬吊着几盏老式的吊灯。几个穿着燕尾黑西服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聊天,桌子上的咖啡杯子中飘出阵阵热汽。

我推门进去。里面的灯昏黄而发出吱吱的响声,进门便踩着吱呀作响的老旧棕色木地板,吧台也是木制的,上面摆着各式各样工业时代老旧的磨铁咖啡器械,蒸馏机虹吸器磨粉机一应俱全。几个穿着白而笔挺的衬衫和黑色马甲的店员正在打搅咖啡杯子中的褐色液体。云蒸霞蔚,便如同进入了旧工业时代的咖啡仙境一般。

在墙上挂着几幅画,我看得出一幅是蒙克《呐喊》的仿品,有一幅是戈雅《180853日》,还有一幅我不大认得。它配色只有黑白灰三色,画作上的物象支离破碎,有仅余头部的公牛,受伤的战马,无光的电灯——简直是诡异之极。

可是从左往右看这横幅画作,我却看到了满幅的被践踏的鲜花、断裂的肢体、怀中抱着死婴而号啕大哭的母亲、仰天狂叫的求救、断臂倒地的男子、濒死长嘶的马匹、跳楼身亡的女人。

残暴。痛苦。绝望。呼号。死亡。
      
       “——啊,你一定就是刚佐了。我的背后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年青女人。她的皮肤白皙,跟身后一名皮肤黝黑的青年小伙形成鲜明对比。女人带着方形无边眼镜,嘴角下抿,身上穿着一件灰黑色呢绒大衣。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穿着熨得笔直的束腰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戴着圆框眼镜;另一个只穿着很普通的运动T恤和布裤子,染着黄头发。
       “はじめまして。(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女人微笑着抛出一句日语。果然是ACG界的人啊。
       “我是TW文库编辑部的责任主编,田谧。这位——”她指向眼镜男子。这是我的编辑助理,钟将贺。旁边这个不负责任的邋遢小伙呢——”她坏笑着望向黄头发男生。这是我们的外勤采编,安振宇。女人说着很恭敬很干净地鞠了一躬。
       “……你好…………我是刚佐……我姓夏……我叫………………夏牧野……”

我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嗯,你选的这家PSEUDOPAIN咖啡馆还真是不错呢。旁边的眼镜男子默默点头,自言自语。看起来很有学究气。咖啡味道很浓啊。
       “好了好了,找位置坐下吧。

我跟三位找了最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边风景好点。
       “——那么,田主编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夏同学,你的文章在TW论坛都已经点击率破二十万了!

这结果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只想着记录,并没有增添什么成分在里面,是完完全全的写实作品而已。而我放上去,也仅仅作为纪念。只是希望自己在设想中在生活的重担之下,还能苟延残喘地回顾一眼,看看自己年少轻狂时候做过的梦而已。为了将来的回忆,现在记录得多么翔实也不为过。我不确定的,只是到时我有没有这份心回头。
       “……这样么……”
       “嗯,不行啊牧野,你这样一副ignorant的样子,怎么能够做成大卖的作品呢!长发女人说着从包里拿出三本杂志。一本是《TW文库》,一本是《ACG批评》,还有一本是《Magic Type》。她先翻开了《TW文库》递给我。第二页的文字速递这样写着:
       “近日来TW文库论坛上的访问量突然增大。在网管员的不懈努力下,我们终于找到了原因——是因为一篇发布在自由创作区的文字《无标题》,作者的网名叫做刚佐。嘛,在小编看来,《无标题》属于黑化文,不过黑化程度和描写程度堪称一绝的说!简直就看得小编心潮澎湃啊~啊啊~其他几位同事在看完此文之后都荡漾了有木有!(大雾)如果你是喜欢现实系的读者,如果你是死军宅,请务必看看这篇TW强势推荐的同人文!……”

而《ACG批评》以一贯的严肃口吻写道:
       “近日来在TW文库论坛上大热的《无标题》一文,作为强袭魔女的同人创作达到了极高水准。首先,它的文字极度优美流畅,行文如同行云流水,闲云野鹤却又暗含章法,在动静结合和情景交融方面均达到了极高水平;其次,它不仅破除了同人创作界由来已久的玛丽苏风气,而且在ACG界兴起了极度现实的描写风潮。它在极度现实的描写中带有不可忽视的残酷和宿命感,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它几乎完全使用原作的角色设定。ACG批评认定,本文必将掀起同人界的创作革命,将之前的纯粹幻想带入到一个真正严肃的创作领域当中。评级:9/10”

Magic Type》则在新作扫番中将《无标题》列在了第一位,并且给予了五星满分的最高评价。
       “难道……你们找我……就是想要把我的文字商业化的?!我大吃了一惊。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们才不会专门放下手头工作来找你。眼镜男子推了推圆框眼镜。我和小宇和谧谧都看过你的文字,那真是说不出的出彩啊。
       “——侍应,来一杯Cappuccino。剩下的,你们要什么?
       “这个……我还没料到啊……毕竟……我之前预计着没多少人会看的吧……”
       “Pardonme?听不大清楚。
       “我说……我预计着没多少人会看。
       “恰好相反哟,小宇, right女人浅浅笑了。染黄头发的男生说道:嗯,现在TW在做的作品基本上都是机战啦、日常搞笑啦、言情啦之类的,而且……你也知道,都是很温暖和甜腻腻的文章啦,读者都差不多开始看厌了,没什么挖掘潜力的。
       “我要清咖啡就好。我跟侍应说道。
       “对。眼镜男接过话头。虽然TW在国内ACG的影响力已经数一数二,但我们觉得用这样极度写实的作品说不定还能让TW更上一层楼。就是要在读者都看厌了温馨甜腻的架空文的时候,这种现实系残酷系的文字说不定能够获得出奇不意的成功。
       “那个……其实……我这些文字,都是我的梦的如实记录而已……我完全没有构思过剧情的……”
       “哎呀!那不是更好!这样写出来的文字不会更加真实么!我都开始羡慕你了!黄头发男生说。我平时在外面跑腿的时候也经常看同人作品的啊,结果看到你的文,哎呦!那叫一个真实!那叫一个既视感!你知道什么叫Deja Vu么?既视感!就是好像之前就发生在你周围的一样!黄发小伙开始激动了。
       “我跟这位都要焦糖摩嘻朵。
       “好了先别说那么多废话。In short,你愿不愿意跟TW签约?长发女人兴奋的说。
       “签约?!听到这个词我浑身一激灵。

是啊,几天前我才刚刚接到TW的拒稿信,现在居然就要跟我签约了。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得我受宠若惊,快得我怀疑这是不是现实。如果有幸是现实的话,我也只能感谢那个虚幻的乌托邦世界啊。
       “……那当然!

眼镜男子马上从包里拿出一份合约。公证员就在外面等着,签完之后就会让这份合约法律上生效。按照TW的规定,你必须按时按量交稿。并且你的稿件属于对TW的最高机密,不可以对任何外界人士泄露。一旦单方面未到期解除合约,解约方需要支付一万元违约金。当然我们也一样。稿酬定为每千字五百元。
       “这可只有TW才能给得起哟!黄发小伙说着朝我做了个鬼脸。

一沓洁白的A4纸合约摆在了桌上。

我提笔。

这将会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啊。我的心里只默念着,夏洛特E叶格弗兰切斯卡鲁基尼艾丽卡哈特曼歌尔特鲁德巴克霍隆明娜黛德丽魏欧可艾拉伊玛塔茱蒂莱楠萨妮娅V利特维亚克佩琳圣克罗斯特尔曼坂本美绪宫藤芳佳莉涅特比夏什么的统统太谢谢啦!谢谢!鞠躬!

田编辑拿出一个印章来,啪地一声盖上。
       “Youneed to be sealed.”

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地不真实。我暗地里捏了一下自己,好痛。因为一篇同人就活得丰衣足食,还可能避开可恶的高考,简直就是……奇迹。

不管这个奇迹有多扯淡。
      
       “啊,我先接个电话。我说着掏出电话走出门外。
       “你好,这里是进阶动画Advanced Progression Animation执行总裁屈宪思。
       “……你好屈先生,有什么事么……”
       “啊,是这样,夏同学,TW文库联系了我们,说他们有一部作品想要动画化……”

动画化!

我没听错吧!

先是ACG巨头TW文库跟我签约!签完约了还准备动画化!

我都已经拿不稳电话了,嘴巴里想要说出什么来,却说不出。我不知道我还能站立多久,现在我的腿都已经兴奋得在颤抖了。
       “动画化……是么……”
       “进阶的几位制作监督都看过了原作,都对你的写实功力和剧情掌控表示震惊啊!如果你愿意授权进阶进行动画化的话,这部作品将会成为进阶历史上,不,甚至是动画界历史上第一部原作和动画同步进行的作品!电话那头的声音相当兴奋。

至少进阶动画的执行总裁亲自打电话给我,就已经够受宠若惊了。
       “屈先生…………我十分进阶……进阶动画………………作品……十分……十分感谢!我都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啊,哪里哪里,要感谢你才是,这样的好作品,进阶求之不得啊!——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们改天就可以开始商谈相关事宜了吧?
       “……那是…………那是……”
       “那就先这样吧,不打搅你的时间了。具体时间我会再通知你的。

我回头发现TW三人站在我的背后微笑着看着我。
       “牧野do you know?不仅是进阶动画哦,小猪动画、人人映像和京都动画都很想做这部作品,不过我们TW在慎重考虑之下为你choose了进阶。
       “为什么要帮我考虑呢?

虽然我对这个选择很满意。进阶动画号称业界良心,做出来的作品画质奇高,配乐优良,剧情剪裁恰当,相对人人、京都和小猪,也算是我喜欢的一家制作公司了。

田编辑顿了顿。是我做你的系列构成和主要脚本哦。
      

签了字我依旧压抑不住我的喜悦,一路飞奔回家。是的,我要告诉父母,我已经成为了签约作者。是的,我要开始写作了。是的,我要开始用我的笔告诉读者一个一个故事了。而且,是的,我的作品还要变成柯南和海贼王那样的画面在电视上播出了!

是的,我要赚钱了!

我气喘吁吁地奔到家门口,迫不及待地拔出腰间的钥匙,用力插进锁孔一拧。

斜阳将我的身影拉得无比地长,如同孤寂的电线杆。

在橘红的夕阳下,我只面对着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四室一厅。对,我是在幻想。我幻想着回到家能看到微笑着看着我的母亲,还有在沙发上吸烟看报纸的父亲,还有我们之前一起养的那只小猫。嗯,那只小猫。那只小猫的底色是纯白色的,有着灰色的斑点和可爱的小牙齿。它不喜欢咬人,我每次走过去它都在我脚边蹭蹭蹭,然后我把它抱起来,怜爱地抚摸它的毛,它在我的手中发出喵呜喵呜的好听叫声。

现在唯有空空如也的房间和客厅。

地板上满是支离破碎的碗盘碟子、玻璃碴子。

他和她大概昨天晚上趁着我不在又大吵了一架。

先洗澡去吧。

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在这昏黄的浴霸灯光中,在和蔼可人的暖意里,在哗啦哗啦的热水声音和氤氲满室的雾气中,我慢慢地、满足地闭上眼睛。
       “Parsley,sage - sage - sage - sage……”

烦死了烦死了,我唯一的享受就这样被你这混账剥夺了。不洗了不洗了。

我刷地从澡盆子里起身,擦干身子,窸窸窣窣地洗了衣服吃了温饭。
       ——先睡吧。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脸上还带着白色面具——没错,就是我在斯卡堡基地东偏门看到的、跟明娜在吵架的男子。

面前依旧是年久废弃的公园、凌乱枯黄的草海,还有草海中央摆着的一圈白色蜡烛。
       “你们是谁?巴克霍隆站前了一步,握紧了拳头。她眉头紧锁,语气强硬,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来路不明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铭牌。铭牌的底色是黑色的,而中心刻印着一个图案。那是三个圆,按照上一下二的分布而交叠摆放着,如同美术上的三原色调色盘,又像是一个三等的韦恩图。三个圆的颜色都是很鲜艳的亮橘色。

在三个圆的下方刻着同样的亮橘色文字:GUARD

GUARD的下方应该是姓名:Chief Inspector | Evey Amorph

我偶然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停着那辆超过我们的黑色厢车。仔细看看,在车顶上竟然安装着一个锅型天线。
       “秘密警察么?巴克霍隆冷冷地说道,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黑衣面具男子。
       “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孤男寡女,在这种临近宵禁的时候在街边盯着一个废弃公园看,不抓你抓谁呀?另外一个黑衣男子发话了。
       “哟,小妞儿长得还挺不错的嘛。报了什么预备役?
       “住嘴!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伸出了手,抓住了巴克霍隆的手臂。我可以听见他在面具下低声地坏笑着。

大事不妙。我冲上前,却被黑衣男子一脚踢翻。
       “你个小白脸儿,别妨着劳资泡妞!

巴克霍隆咬着牙从口袋里抽出证件:我是第501统合航空战斗团,歌尔特鲁德·巴克霍隆上尉。请勿妨碍……”
       “妨碍你妹!黑衣人一把拨掉巴克霍隆的证件,抓紧了她的手臂就往黑色厢车上拉。
       ……不对……不对……
      

……这不是我憧憬中的501!这不是强袭魔女的世界!难道我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着巴克霍隆被人拖走?!绝对不可能!我要的强袭魔女的世界绝对不是如此黑暗如此荒废!这不可能!不,不是这样的!
      

巴克霍隆,你反抗啊!你不是有着固有的怪力魔法么?!挣脱这些人不是轻而易举么?为什么……为什么……可恶的秘密警察!可恶!

我冲上前,却被黑衣男子一脚踢翻。
       “你个小白脸儿,别妨着劳资泡妞!

巴克霍隆咬着牙从口袋里抽出证件:我是第501统合航空战斗团,歌尔特鲁德·巴克霍隆上尉。请勿妨碍……”
       “妨碍你妹!黑衣人一把拨掉巴克霍隆的证件,抓紧了她的手臂就往黑色厢车上拉。
       ……不对……不对……

忽然抓着巴克霍隆手臂的黑衣人一下子弹飞老远,然后狠狠地落在地上。

他在没有任何外力辅助的情况下,在地面上一下向上飞出五米高,然后做出了一个抛物线轨迹,重重面朝上摔在了马路上。

……

我忙看看巴克霍隆,她满脸通红,娇喘嘘嘘,哪里能够发动魔法。
       “可恶!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下次别让我看到!两个黑衣人忙不迭钻进黑色厢车,呼啸开走。

风刮得愈发的猛,吹起路面上枯黄的落叶。落叶如同失魂的精灵一般飘舞着飞向毫无日色的天空,天地之间阙静得只剩下我和巴克霍隆的呼吸声。巴克霍隆的头发在风中被吹得凌乱不堪,喘着气跪倒在地。
       “巴克霍隆!你没事吧?我赶紧冲了过去,扶着几乎就要倒在地上的巴克霍隆。
       “……没事……小夏……上车吧……”她咬着牙吐出这样几句话,然后用力扶着吉普车的车尾防撞杠站起来,缓缓走到车门前。我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一下一下打开车门,然后歪倒在座位上,连车门都是我帮她关上的。她甚至没有力气把车门关紧。
       “……是先回基地,还是继续走?
       “继续!
      

在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的福特小吉普终于开出了不列颠尼亚的国境,搭乘过海渡轮进入加莱海峡。接下来只需要穿过高卢和比利时,就能到达科隆——克丽丝的医院就在那里。

福特吉普飞奔在E40高速路上。这是高卢和卡尔斯兰帝国合资修建的唯一一条现存完好的高速路。我只需要做的就是踩死油门,然后扶稳方向盘。福特的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声,在最高档位发出如同公牛嚎叫一般的嘶鸣,我甚至感觉得到那具列式四汽缸引擎在引擎舱盖下的活塞在颤动。引擎转速表的指针在高速路的宽怀下不断地向上颤动着跃升,我不断地踩着离合更换档位。因为高卢早些时候被异形军侵占,所以现在高速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

窗边的景色如同流水一般飞速掠过。这场景我似曾相识,如同梦中的回忆。远处是广袤无垠的葡萄农田,无数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黑色的珍珠一般美丽。农民在其中辛勤耕作,就像是森林油画里若隐若现的人像一般不起眼。阳光轻软而柔和,轻轻铺泻在葡萄树上,给所有的葡萄田都镀上一层金光。

我很想问巴克霍隆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于是我和她又沉默了。她的右手搭在窗沿上,扭过头去看窗外。
       “好美啊。
       “这条路,你应该跟哈特曼走过好几次了吧?
       “是啊。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中途几次歇息之后,我和巴克霍隆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卡尔斯兰的科隆。借着魔女战斗团的证件,我们得以畅通无阻,一路上还有不少人认出了巴克霍隆,向她投掷花朵水果等物,她也一一接下。我只顾低头开车,不想被各种砸向吉普车的苹果橘子击中。

科隆的确是大城市,无论是被占领与否。开车在街上,一抬头,不由分说便是洛可可式的剧院、巴洛克式的圆顶建筑、金碧辉煌的酒店、美轮美奂却又随处可见的雕塑。虽然现在是敌占区,可是依然不减当年奢华风范。有着巴洛克时代的广场建筑伫立远方,近处是铺满着大理石的广场,上栖息数十只灰色白色鸽子,在车子开过时纷纷惊飞,扑簌扑簌地留下一地落羽。街道是如此的整饬,而行人亦微笑溢满。

这竟是一个怎样的民族,在国家沦陷之际还能如此坚韧,如此挺拔。我惊叹。

傍晚华灯初上,整个城市便已经火树银花,如同镶嵌了珍珠一般闪耀而美丽着。我一边观赏着这令人惊叹的景色,一边把吉普车开往卡尔斯兰帝国医院。
      

汽车缓缓停在帝国医院的门前。巴克霍隆三步并作两步从车上跳下,一口气奔进大门,之前被秘密警察欺负的事情似乎从来就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我停好车也跟着她的脚步走上了楼梯。
       “克丽丝!巴克霍隆低唤了一声,便扑上前去,紧紧地把克丽丝抱在怀里。

大概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我靠在门边笑笑。

克丽丝动了动嘴,好像想要说什么。
       “姐姐,我……会死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巴克霍隆因见到妹妹而欢笑的脸庞顿时抽搐了一下。

克丽丝动了动嘴,好像想要说什么。
       “姐姐,我……会死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巴克霍隆因见到妹妹而欢笑的脸庞顿时抽搐了一下。

克里斯动了动嘴,好像想要说什么。
       “姐姐,我……会死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巴克霍隆因见到妹妹而欢笑的脸庞顿时抽搐了一下。

我不由得心头一颤。

时间似乎定格了一般。
       “我也是会死的吧……”

我不忍,回头走出病房,却不小心碰到进病房的医生。
       “上尉你好,我是克丽丝的主治医生,Evey Amorph。原来的医生劳累过度倒下了,所以请了病假。我是代班的医生。

我一怔——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对。
       DejaVu
      

第二天,我起了床,心想来到卡尔斯兰的科隆,自然要去大教堂看看,便先偷偷洗漱,打开门却看到一样出门的巴克霍隆。
       “是去……科隆大教堂?
       “走吧。

福特吉普缓缓停在教堂门前。

这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窄,高,带着矫饰而不过分,带着华气而不臃肿。大抵人类在历次大难之中,变得孤寂苍凉无所依。于是,便有了这墨青的棱脊,直插霄空,仿佛在冥冥之中与上帝对话,地上的人类便因此有了依靠。

我和巴克霍隆都静静凝望着它,默不作声。
      
       “等等,有什么不对劲。巴克霍隆低声说道。我顿时警觉,望向天空。

我拿出军用望远镜朝着远处的天空望去。果然天空中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什么东西飞过来——难道说那就是异形军?!

巴克霍隆一把抢过望远镜也看过去。没错,那是异形军,而且是甚高速异形军!

可恶,怎么会……这预报也太不准了吧!
       “绝对错不了,那红黑相间的蜂巢纹理,还有那种极为诡异的运动风格,这绝对不会是常规飞行器!小夏!
       “是!?
       “马上上车赶回斯卡堡!
       “是!

我和巴克霍隆奔向福特小吉普,我踩下油门,挂起红灯,路上车辆纷纷退让,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奔往E40高速。
       “可恶!巴克霍隆大喊了一声。原来异形军已经黑压压地飞到了我们的上方。
       “快跑,目标肯定就是我!巴克霍隆朝我喊道。
       ——这就是甚高速异形军?原来还在远处的天空,等我们上了车就已经到地方了,简直跟瞬间移动没什么两样!
       “快!卡尔斯兰的地面部队应该已经在行动了,我们没有飞行脚也无能为力,必须马上赶回基地!

说得轻巧,就算是全速行进畅通无阻也得三个多小时。更何况我们这只是普通的军用吉普车,异形军一个光束打下来,我跟巴克霍隆肯定就成为鲁基尼那样的保密档案了。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我只得使劲踩油门往前赶。

说时迟那时快一台异形军已经向下俯冲。果然是朝着巴克霍隆来的。它向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瞬间便已经掠到福特吉普的正上方十米高。我忙不迭猛踩刹车,拉起手刹,猛打方向盘。吉普车的后轮发出惨叫冒出阵阵胎烟,因为手刹被拉起而瞬间锁死,配合着高速的惯性和突然的转向整辆车子顿时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原地转弯。我马上放下手刹,再次踏下油门,车子往反方向飞驰而去。原本想着可以甩开一点,没想到那台异形军马上就跟了上来,几乎跟我们的动作是同步的。

我忙不迭猛踩刹车,拉起手刹,猛打方向盘。吉普车的后轮发出惨叫冒出阵阵胎烟,因为手刹被拉起而瞬间锁死,配合着高速的惯性和突然的转向整辆车子顿时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原地转弯。我马上放下手刹,再次踏下油门,车子往反方向飞驰而去。原本想着可以甩开一点,没想到那台异形军马上就跟了上来,几乎跟我们的动作是同步的。

我看见旁边是没有护栏的一个小土坡,马上就拐弯开了上去。土坡颠簸颇多,吉普车悬挂行程又短,整辆车子都在左右晃动。
       “咔嚓!我只感觉到方向盘的左侧狠狠地震动了一下,然后整辆车子就卡死在土坡上了——该死的坑!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了?喂!巴克霍隆焦急地大喊道。
       “前轮卡住了!
       “该死!

异形军马上就赶了上来,悬停在半空中,开始凝聚光束……

后退吧……消失吧……异形军……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我不要死!不要……不要过来……
      

轰!

我略略睁开眼睛,却发现我和巴克霍隆都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

我望向远处,那台异形军早就消失不见——这群异形军竟然群体往海峡的另一边撤退!

为什么……
       “小夏,赶紧修车!虽然这种行为很怪异,可是基地肯定有危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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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2 17:00:54 |只看该作者
第五节
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在这昏黄的浴霸灯光中,在和蔼可人的暖意里,在哗啦哗啦的热水声音和氤氲满室的雾气中,我慢慢地、满足地闭上眼睛。

你好,我来找你有点事。”我的耳边响起着这样的声音。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少年,额前的头发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脸不算白皙,身上穿着一件带帽子的灰色外套,影子在浴室昏黄的灯光里被拖得老长。
这人好脸熟,好像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样么……喂等等!你这算什么啊!擅自闯入我的家,并且擅自打开我的浴室门!”
“抱歉,不过这事情有点紧急。”他挠挠后脑勺笑道。
在少年的影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小女孩。她有着及腰金发,皮肤白皙透明,眼眸金黄澄澈,嘴角边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
“吾的主人啊,你就是找了这样一个平庸的人来给我解闷的么?真是出乎意料的挫呢。”
区区一个小学女生就敢对我出言不逊,还真是挫啊。虽然这小女孩外表惊艳异于常人,可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对我用如此高高在上的命令式来对我品头论足。不过现在最为尴尬的是,我没穿衣服。什么都没穿,以一个原始人的姿态窘迫地站在这两位衣冠齐整的现代人面前。
“啊,我忘了自我介绍,不好意思。我的名字叫阿良良木历,这位是我的羁绊的吸血鬼,忍野忍。——啊喂小忍你不要随便乱动别人家的东西啊!”
吸血鬼。我勒个去。
站在我面前的男子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说道:”小忍她……吃甜甜圈什么的吃腻了,吸我的血也觉得有点烦,所以想换个口味……“
口味你妹。
“汝啊,不要废话了,即便吾的样子真的让你神魂颠倒,那也等到吾解了闷满足了之后再说吧。不会很痛的哟,最多有点痒吧,咔咔。”站在一旁的金发少女用着轻佻的语气说道,一边上下打量我的没穿衣服的全身。
夜晚出奇地安静,安静得可怕。浴室里只剩下我的急促的喘息声和哗啦哗啦的热水声。
“嘛,不要犹豫了。说了只会有一点点痒的哟,吾都干这行干了六百年了,经验多少还是有的。”她说着一个前空翻,优雅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阿良良木先生!阿良良木先生!”我呼喊道。可是他早就不见了,只剩下在我面前坏笑着盯着我的吸血鬼。
Come, be in unity.”她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我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力量,她的头向我的脖颈埋过去——于是我的脖颈顿时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从桌上惊醒。
又是一场梦么。
下课铃拉响。身边的同学纷纷离开座位,身边顿时变得嘈杂一片。我叹了口气。如果说我的文字如此受欢迎的话,照理来说就应该梦到好的事情才对。刚才的吸血鬼的梦,还真是令人心神不宁啊。这样想着,我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数学……练习册……英语……抄单词……练习册……语文……第30页课本的问题以及练习册……政治练习册……物理……化学……”
我在回家的路上如此的念叨着。
边陲小镇的天黑得快,况且还是冬天。小雪开始下起来了。深黑的天空,高耸的松树,虚若游丝的灯光,冰冷的长椅。在这般寂寥的境地里走路,我竟有别样的愉悦感。嘴里呼出的热气马上就化成了白色的雾汽,我的手被冻得通红。
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洗个热水澡么。

”我回来了。“我大声说着,把钥匙狠狠插进锁孔里一扭。
我知道这样的句子只不过是空想。我空想着开门之后是温暖的笑靥,客厅的灯发出橘色的温暖的光芒。可是我知道这只是幻想而已。打开门必定又是如死的沉寂和无边的黑暗,以及伴随我一直一直的孤独。
我缓缓推开门。
今天的客厅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不常亮灯的父母的房间亮着灯。
我轻轻放下书包,蹑手蹑脚走到他们的房门前。屋子里有争吵声,还有偶尔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的碰撞和破碎声。
“我说我怎么这么贱!我…………”
听起来像是母亲的声音。
“我真是……了,你说,你说……怎么向你妈交代?”
良久的沉默,气氛一定很冷。
我本来想推门进去,手放到了门把上,却拧不动门把手。
“要吵到外边吵去,在这里絮絮叨叨的没个样子,别吵着牧野了。”我静静地站在房门前。只有门缝底下透出的丝毫橘黄色灯光照亮我的双脚,我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可怕的似乎能将我吞噬的黑暗。
夜凉如水,月弯如刀。我听到里面有男人的低沉嘶喊声,和女人的轻轻啜泣声。
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大了,是有人想要出来了。我环顾四周,赶忙推门进浴室。
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母亲在浴室门前惊愕而内疚的眼神。我面无表情地迅速关上门,地上的门缝里的脚影并未离去。
我无力地靠着门滑落,轻轻坐在地上。那一刻我有一种呕吐的冲动,马上起了身面对洗手盆,出来的只有大把大把的眼泪,我哭得无声而惨烈。洗手盆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我忙用手接住腮边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浴室里穿好衣服出来。在房间里的秘密争吵大概是结束了。客厅的灯亮着,母亲坐在沙发的一端掩面而泣,父亲大概是拂门离去了。母亲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我却没法走过去。看了两眼,只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本来是可以走过去开始倾听母亲的苦诉的,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与其说做不到,或者说是因为做不到而不想去做。
房间里整饬得出奇,似乎是被刻意而惊慌地收拾过了。被单也已经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不过有奇怪的味道。我抱起一角闻了闻,有温热的甜香的气味。
爸,你过了啊。
改天把床单洗了吧。

且去TW文库看看我的作品怎么样了。这样或许能得到片刻的宽慰。
我打开TW文库的网站,点到”连载作品“这一栏,由上看到下,缓缓地扫视了一遍。
标题没有我,而”作者“里面也并没有【刚佐】这个字眼。
不……不要急。我这样安慰自己。去英语版看看吧。我点击屏幕右上角的English
果然看到了我的名字。
"Muye Xia - 'Untitled' - Suspended"
这一夜我睡得异常安稳,只是醒来枕上有泪痕。

回到学校我马上开始拨打电话。田谧的电话。安振宇的电话。钟将贺的电话。
一个一个全都打不通了。
——慢着,我有个朋友,是同人画师,或许他能帮上忙。我忙翻出他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喂你好,是小牧野吗?”
Kita!好久不见啊。”
“呐,找小生有什么事?”
大抵二次元接触多了也会被同化的吧。这位画师虽然已经是大二的人,可是说话依然用“小生”自称,声音也温柔帅气,配上苏格兰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一定迷倒一大片女生。
Kita之前有试过被出版方Suspend的事情吗?”
“……对不起呢牧野,这种事情……小生不是很想说呢……”
“为什么?”
电话里是良久的沉默。
“不瞒你说,我被TW文库Suspend了。”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我永远也不要跟TW合作。”Kita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很决绝。“凭我的实力,跟Talky社或者集英,甚至是跟《Preschool》合作我都无所谓。可是我永远都不会跟TW合作第二次。”
“为什么?”
“啊~抱歉呢小生刚才说了很奇怪的话呢~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抱歉。我很介意。为什么?”
“牧野听了之后会很伤心的吧……”
“我知道。为什么?”
他“嗯”了许久。然后稍稍平息下来。
TW文库就是凭借这种暗箱操纵的方法获得垄断地位的。当他们看见有潜力的新人的时候,就会先下手为强,把他们迅速签下。等到那些作者因为合约的关系,不能够再公开发表作品的时候,TW就把他们捂住,继续推已有的作品。除非现在大热的那个作者完结了——或者说TW认为这个作品没有挖掘潜力了,这时才轮到新人上场。
“小生还算是幸运的吧……嗯,这么说,当小生开始画同人绘本的时候,就糊里糊涂的跟TW签了保密协议。然后小生的绘本就被Suspend了,画好的画稿堆在家里足足有三大箱,就是没法发表。
”那段时间是小生最黑暗的日子啊,每天只喝凉水,吃最便宜的面包,连外卖都不敢轻易叫一个。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没交电费不能用电灯。洗衣服的水还不敢轻易倒掉……”
”这样看来,我跟你一样了呢。“
”不用怕的哟牧野,即便是这样,你只要写出另外的作品来,跟其他出版社签约不就可以了?虽然TW现在是龙头老大,可是不代表只有这一家啊……“
TW文库现在已经垄断了整个国内动漫业的出版市场。除了《Preschool》还有点影响力之外,其他的出版物基本上已经被TW文库收购或者排挤了。包括《ACG批评》和《Magic Type》。
”不用了,谢谢。“我决绝地挂了电话。
我回头却看见莉迪亚站在我身后盯着我。

”哟……莉迪亚……Hi……“
”刚才……你说到了TW文库,对吧?“
我沉默不语。
午后的橙黄色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稀稀疏疏地落下,斜斜地照在石头长椅上,描绘出温凉而琐碎的脉络。风静静地拂过长椅旁无人修剪的草坪,如同汩汩流淌的钢琴曲一般,每个音符都轻柔地拂过高耸轻摆的浅青色草叶。
我和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对望着,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抚摸下显得温柔如雪,银灰色的及肩长发微微飘舞。真好看。
”你就是刚佐,对吧?“
你好聪明。
”你是承认了。“
我抬起手,用手背擦擦额头,吸吸鼻子。
”是啊。“
她向前走了一步。
”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无法回答,也没有思绪回答。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我的脸似乎被她的眼睛发出的电磁波灼烧得火辣辣的疼。
说起电磁波,我想起初中时候的考试。做完卷子之后还不能交卷,我便用各种各样奇怪的方法消磨掉那段时光。我把目光凝聚在地上的一个小粉笔头上,并且使劲想着这个粉笔头会因为我的眼睛发射的电波而慢慢开始融化。最后的结局是老师一脚踩了上去,抬脚之后,它便变成了一堆碎末。不过人眼能发射电磁波这种论调,我倒在不少的小道报纸上看过。那些报纸都贴在我住的公寓的破旧电梯里,那电梯是有电梯司机操纵的……
我朝长椅走去。我想要坐下来。
突然我感觉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便猛然向前扑去。要是恰好磕在石长椅上,说不定马上就血溅当场了。
突然我感觉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便猛然向前扑去。要是恰好磕在石长椅上,说不定马上就血溅当场了。

“夏,你没事吧?!”
我猛然抬头。莉迪亚处于我和长椅之间,一只手撑住了石椅,另一只手撑住了我的肩膀。而我的整个重心完全倾倒在了莉迪亚的身上。
我的两只手撑在了莉迪亚的胸部上。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的血溅当场啊。
要么莉迪亚从此做我的女朋友——而我也因此可以避免我一直忧心的剩男情况;要么莉迪亚从此对我更加沉默寡言,毕竟我摸到了她的胸部。
我用最迅速的速度离开莉迪亚的身体,起身,站直,整理衣服。
“同学,你先别上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回头,发现戴着眼镜的教导主任站在身后。旁边还站着那位莉迪亚的闺蜜。

我关上教导处的门。
今天的日子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梦境依然奇幻而令我憧憬,可是现在没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的我,也只能在自己的电脑上记录这些。与其说是梦境选择了我,不如说是我选择了梦境。
啊,在说什么傻话呢。梦境,本来就是梦者编织出来的真实的谎言。一想到明天的升旗大会上我就要被批斗似的公开点名批评了,今晚暂且在梦境中温存缱绻,倒也好。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我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我好不容易把小吉普的前轮从坑里拔了出来。
“小夏快看!”巴克霍隆唤道,我抬头一看,一大群异型军放弃了攻击我们,转而直飞斯卡堡基地。不过在那上空有一个朦胧的亮点,是个很小的亮点,不像异型军。那个亮点开始左冲右突,轨迹变化多端。
“快上车!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基地!”
我发动小吉普,踩死油门,挂起红灯。福特的引擎开始轰鸣,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奔向海边。
我们一开始虽然还能跟异型军的速度勉强保持同步,到了后面就完全追不上了。没办法,汽车在陆地上行驶的是曲线,而异型军在空中是直线。我一边开车一边看天空,那个光点如同闪电一般在众多异型军之中游走,顺带着异型军的剥落和粉碎。那一定是魔女了,我想。
“还没进入英国国境啊……”
“快了,现在我们已经到E40高速路的最后一段,三分钟之内就可以到达加莱海峡。”我如此的安慰道。
天空中的爆炸声和引擎声越来越响亮了,震耳欲聋。巴克霍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吉普副驾驶座的手套箱,拿出了军用望远镜。
“你不早点拿出来……”我暗自抱怨道。
“是……是哈特曼!”
哈特曼?!我大吃一惊。
说话间我们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渡轮上,停靠到了英国的口岸。
“巴克霍隆上尉,这是第501统合作战航空团给你的急件。”口岸人员一边在我们的出入许可上盖章,一边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信封。我只管踩油门,巴克霍隆在车上拆开:
“巴克霍隆,请让夏牧野中士载你至希思路机场,由501的运输机将你们两人迅速送回基地。甚高速异型军突然大规模来犯,外面十分危险。望尽快赶回基地为盼。美绪。”
“小夏,去希思路机场!”她朝我吼道。
我检查路况,确定没有对向来车,于是一个重刹,把方向盘往外一扭再往里狠狠一扭,脚下做了跟趾动作连降两档,福特的车尾发出轮胎的惨叫声并迅速滑移。我马上踩死油门,后轮在空转几秒钟之后恢复了抓地力,我们的吉普在道路上冲破了路边的围栏,冲入了林子里。
林地里还不算太颠簸,只是阴暗潮湿的地面和积雪使得本来就难以操纵的福特小吉普更难驾驭,我满头大汗地跟风油无助力方向盘做着顽强的斗争。福特的变速箱原本就难以入档,每一次换挡都需要近乎完美的跟趾动作才能不让转速往下掉。这车子到底是有多难开。
“哈特曼……等等我……等等我……”巴克霍隆这样喃喃说道。
“哈特曼不会有事的……”我只是这样内心想道。——是的。
够了。已经够了。之前的也是,鲁基尼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死了,夏莉虽说没死,也患上了PTSD。够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501成员离开这里。
离别永远是个伤感的话题。
车子在怒吼着扯破喉咙的嘶喊着之后,终于冲出了阴暗的森林。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荒凉广袤的一片草原,在远处有几幢小楼。门口铁网高竖,上面写着“Heathrow Airport”。福特小吉普直接冲入门内停下,我和巴克霍隆顾不得善后便奔向跑道。
“小夏,快点!飞机要起飞了!”
我和巴克霍隆气喘吁吁地奔到跑道上。跑道上停着一架运输机,白色底色红色大字的涂装写着“第501统合战斗航空团”。飞机轰隆隆起飞。
“小夏……”坐在我对面的巴克霍隆这样说着。
“嗯?怎么了?”我抬起头。巴克霍隆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所措地望向地面。
“你还好吧?振作点,巴克霍隆!不舒服么?”
“我……我没事……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了?”
“那个……我有……我有个请求……”
“你平时不像这样扭扭捏捏的啊……”
巴克霍隆深吸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子,目光恢复了平常的严肃。
“牧野夏中士,我歌尔特鲁德·巴克霍隆大尉在此郑重提出申请:请允许我调用未完成开发的新型甚高速飞行脚【Codenamed KDF】,所产生的后果由我一个人承担。”
不。
“为什么?!你之前都已经受过喷气式飞行脚的教训了,你为什么还不悔改?!你还想魔力被吸干然后永远都不能上天?还是说你想被甚高速异型军在空中打死?!”
“可是在我看来KDF的参数已经比喷气式飞行脚还要强大了啊……”
“那又如何?如果是单纯为了战斗力而舍弃自己的生命的话,这样的战斗还有意义么?”
突然她脸色大变。
“你还好吧,巴克霍隆?!怎么了?!”
“看……看窗外……看窗……”巴克霍隆的脸色无比惊恐,用手捂住了脸颊。“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不要不要……”她全身都在颤抖着。
我回头看着飞机的舷窗——那、那是哈特曼!她的飞行脚的废气口已经在冒着黑烟,而腿部发出的蓝色魔法光芒也越来越猛——看来是飞行脚的汽缸已经开始损毁,而她正在耗费着自己的魔力使之不往下坠落!
她咬紧牙关撑开了护盾,可是她的对手却是三台甚高速异型军。
比常规异型军强大几十倍的新型敌人,甚高速异型军。
几十台合在一起就可以毁灭一片大陆的甚高速异型军。
异型军的头部向她发射出了无比强大的亮红色光束,那是比一般的异型军光束更为恐怖的攻击。这样的光束,直接击沉大和号应该毫无压力。我在飞机舷窗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传来的热浪,飞机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501的其他人呢……她们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为什么……为什么……”她低声喃喃道。
“不是不来救……”是的。在窗边的我看到了远远在外围苦战的501。她们当然不能放下哈特曼不管。可是哈特曼太过于孤军深入,而这次的异型军不仅异常强大,数量也前所未有的多。如此强大的火力压制,把501的其他队员和哈特曼完全隔离开来。
可是哈特曼作为谨慎行事的人,没有理由如此莽撞地孤军深入……
不过,没有哈特曼的拼死支撑,我们的飞机早就完蛋了。没有飞行脚的魔女战斗力就是零。
我正这么想着,刚才还勉强势均力敌的哈特曼已经被异型军开始逼得节节后退。
机舱里突然传来无线电通讯接入。
那是……那是哈特曼的声音。
“那个,歌尔特鲁德,我……我这次……这次就……就不等……等你了哟……”
最后的几个字已经弱了下去。
“等等我……等等……等……”
虽然现在的情形我还有些疑惑,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基地让巴克霍隆上天作战。巴克霍隆迫不及待地扑到了我这边的舷窗,注视着哈特曼在空中的苦战。
异型军发出了异样的嘶吼,猛然迸发出殷红的光束,射向了哈特曼的蓝色魔法护盾。护盾的外侧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凶狠的光束如同咬紧猎物不放的吸血鬼一样紧紧咬上了她。我看见魔法护盾的光芒开始逐渐地减弱,每一次承受光束的狠狠击打,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密集如牛毛一般的甚高速异型军遮蔽了日光。云层厚积,朔风凛冽,荒凉孤寂。
哈特曼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的飞机冲出异型军的包围圈争取着时间。一分一秒都如同一季一年般漫长,如此焦灼的等待换来的希望不会是悲惨的结局。
她不是宫藤芳佳,她没有强大的自愈和治愈能力,更没有硕大无朋的魔法护盾。哈特曼的取胜并非天资禀赋,而是靠她的谨慎灵活。而当谨慎灵活不再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天资禀赋便成为了救命稻草。
在异型军的人海战术下,她支撑不了多久。她完全使不出“暴风”的绝技,甚至连举枪射击都成问题,每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都可能成为被击落的破绽。更何况她除了使劲全力撑开护盾之外,还要用魔力拉起已经损坏的飞行脚,魔力消耗已经到了极限。
不,她完全可以轻松脱身。可是她把自己陷入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只有一个答案:为了这架飞机,为了飞机上的巴克霍隆,为了飞机上的所有人。
“一定要等我啊……你每次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这次……”巴克霍隆死死地抓着舷窗的边沿,带着哽咽,恨恨地自言自语。

突然又一只异型军绕到了哈特曼的背后!
“哈特曼!”巴克霍隆失声大喊道。
——已经不可能了。魔女的护盾是单点防御,对于前后夹攻是根本没办法的。
更何况那是比常规异型军厉害几十倍的甚高速异型军!
异型军在她的背后发出了强大的殷红光束,如同苍鹰盯准了它的猎物一样凌厉地直扑哈特曼的背部。等哈特曼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苍茫的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一朵殷红的血之花。异型军的强大光束依旧没有停止,而是活生生地朝着爆炸的中心射去。在橘黄色的冲天爆炸火光中,凄美的血红花朵如雾散开,哈特曼在空中赤脚,浑身伤痕累累,背部血流不止,闭着双眼,如同失去重量的灵魂一般,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落。
“哈特曼!!”
巴克霍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她全身颤抖,泪水在白皙的脸上恣意横流,在腮边滴结成珠,一滴一滴,摔在地上。
曾经温暖的手,再也撑不住冰冷的窗沿。
她缓缓跌坐在地上,像一个呆呆的木偶人一样抱紧双膝。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
“为什么!!!”她悲鸣着,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崩溃的她以手掩面,瘫倒在地,抱头痛哭。
目睹了这一切的我,并不能做什么。
无论多么努力地祈祷,最终还是无法逃过这样的悲剧么。
我紧紧闭上眼睛,把眼眶的泪水逼出眼角。然后蹲下,抱紧抽搐的巴克霍隆。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始终说不出片言只语。
“小夏……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巴克霍隆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沉默良久。
“不可以。鲁基尼也好……夏莉也好……哈特曼……也好……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
“求你了……小夏……”
我重重叹了口气。

飞机刚刚停在斯卡堡基地停机坪,巴克霍隆便迫不及待地跃出机舱,直奔机库。
“巴克霍隆!”我在后面大声唤道。她头也不回,拼命跑向机库。
不好,要出事。我顾不得那么多,跟着巴克霍隆跑进了机库。“你该不会是……”
“……抱歉,小夏!”巴克霍隆说话间已经跑到了支架旁边。她原本应该穿上的是FW190,可是这次她穿上的,是我的新型甚高速飞行脚KDF。顿时强大的魔法光环从略不起眼的黑色飞行脚的下端展开,力场比FW190还要大上十几倍。巴克霍隆的头上长出了兽耳,脊椎末端的位置长出了尾巴,待魔法平息下来,她擦干脸上泪痕,咬紧牙关,目视前方。
“不可以!你这是要去送死!”我朝她大声喊道。可是水平对向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我的声音。虽然KDF是我看到的最强大的飞行脚,可是它搭载的新技术实在太多,还没有经过一次试飞测试。穿着这样的飞行脚上天作战简直就是送死。
“牧野夏中士,我以歌尔特鲁德·巴克霍隆上尉的身份命令你在基地原地待命,不得有误。”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不是一级。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对不起小夏,真的……真的………………对不起!”
她朝我似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然后身体前倾。KDF的引擎转速瞬间提高,巴克霍隆随着KDF迅速向前滑去,如同闪电一般飞上了天。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身后传来明娜的声音。
“巴克霍隆她……她……”
明娜的表情变得严肃了。“怎么了?”
“她穿着我试制的KDF飞行脚上天作战去了!那对飞行脚我还没有做过试飞测试!”
“什么?!”明娜大吃一惊。
“对了,我办公室里前几天寄过来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册子,上面写着KDF Bug Report,这大概是给你的,我这几天没给你……”
“快拿过来!”
不一会儿明娜就把那本小册子拿了过来。我接过来翻开,果然,这是扶桑一厂寄给我的KDF测试报告。我略看一看:
Bug Report 1945/Nov/5 Priority Level 0】(错误报告 1945115优先级0
竟然出现了一个0级错误。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翻开这条错误报告。
Bug Report #001105 When performing multiple actions simultaneously,a memory overflow is detected. Risk Assessment: Fatal. Memory Address: #B1105AState: U/L】(错误报告001105号:当同时进行多动作时,观测到内存溢出。内存地址:#B1105A。风险评估:致命。状态:未解决/留待下一版本)
死定了。这条0级错误真的是致命的。一旦内存溢出,整个巴贝奇控制器就相当于陷入假死状态。到那时巴克霍隆的生命就有危险了。最可怕的是,这个这么严重的0级错误竟然没有被这个版本解决,还留到了下个版本!看看Oneiric OcelotUpdated Features中有没有解决吧:
- Solved a memory overflow problem that has become a PL0 bug in theprevious versions.】(-修复了一个在之前版本中的内存溢出0级错误。)
明娜在一旁看着我全神贯注地翻阅小册子,发话了:“小夏,巴克霍隆她……真的会有危险吗?”
我猛地合上小册子。“是。她必死无疑。”
明娜脸色一变。
“可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可以通过OTA进行远程更新,把那个致命错误解决掉。不过OTA更新的功能在这个版本还是试验状态……”
“到现在只能试试了。”
机库里驶进来一辆白色救护车。车子停下,医护人员在车尾拖出了一具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哈特曼。
“哈特曼!”明娜大声喊道,一头扑了过去。“哈特曼……”
泪水从她的脸上静静滑落。
哈特曼已经陷入重度昏迷,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要怎么做?”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OTA Toolkit:“明娜队长,请你脱掉上衣。我要在你的背后贴上电极。”
所谓OTA更新,就是用魔女的魔力为载波,把指令定点向一处发射,以达到远程更新控制器的效果。可是这种技术还属于试验阶段,对于Natty Narwhal来说,甚至有更新失败变砖的风险。不过,也只有这样铤而走险了。
明娜盘膝而坐,发动魔力。我在她的背后贴好电极,开始对着屏幕操作。
“请平心静气,保持魔力发动的状态就好。”
明娜略点一点头。她毕竟是有经验的魔女,魔力输出平稳有力,作为载波来说完全符合要求。我现在开始发送更新指令,就看KDF上搭载的控制器能不能接收。
错误提示:【Override rule in effect. Please confirm your access permission.
OTA更新失败。我再次执行更新,并且加上了最高权限。
错误提示:【Override rule in effect. Please confirm your access permission.
OTA更新失败。我再次执行更新,并且加上了最高权限。
错误提示:【Override rule in effect. Please confirm your access permission.
OTA更新失败。我再次执行更新,并且加上了最高权限。
错误提示:【Override rule in effect. Update failed.
更新失败了。不过我疑惑的是,这个Overwrite rule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在研发过程中我们根本就没有加上这一条。
“成功了吗?”明娜背对着我问道。
“先穿上衣服吧。更新……失败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巴克霍隆用自己的魔力和意志强行控制住了KDF,她代替了巴贝奇控制器接管了整个飞行脚。而接管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控制器有缺陷——说不定在那之前它就已经内存溢出而死机了。

我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上完夜班回来的萨妮娅。
明娜回头问道:“萨妮娅,你还没睡觉么?夜巡回来一定是很累的吧。”
“不,那个……这里有好强烈的异型军气息……”
明娜的脸色马上变得严肃了。
萨妮娅竟然慢慢向着我走过来。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空旷无人的机库里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以及远处不时传来的爆炸声。
萨妮娅的鞋跟在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嗒嗒声。
海面上的波涛翻滚汹涌。
萨妮娅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奇怪,突然又消失了。”
远处的海面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我和明娜回头一看,海面上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巴克霍隆!”
全ての終わりに 愛がある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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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2 17:02:26 |只看该作者
第六节

第二天的升旗大会。
全校三千多师生一起站在体育场的草坪上,面对着学校的破旧不堪的不锈钢旗杆。
我却不是站在他们的队伍里。我是个异类,我站在升旗台的后面。因为一会儿我就要被揪出来,被当做笑柄来嘲笑。因为我在偶然的机会上,摸到了莉迪亚的胸部。
一定是她干的。她怎么会知道我跟莉迪亚站在一起,她怎么会知道我会摸到莉迪亚的胸部。她怎么会在那之前就找到教导主任——那个发起狠来超级可怕的女人。就是你。你这告密的小人。我这样暗暗自言自语。
升旗仪式开始了,八个护旗手用不整齐的步调抬着国旗,升旗手接过然后使劲往旗杆的升降索上一系。“咔嚓”一声,被磨洗过太多次的国旗的一角断裂了。
想一想之后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混下去了。莉迪亚会不理我,或者说这次的批评的重点不仅仅是我,而莉迪亚也可能会被冠以“狗男女”之一的称号。不,即便莉迪亚平安无事,她的生活肯定也要受到影响。撇开暗恋的女生不谈,就是我的同学,也该给我起外号叫“袭胸王”了吧。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啊。
升旗手强装镇定地迅速拧出了另一个圈,套紧在升降索上。于是广播里重新奏响国歌,国旗随着国歌冉冉升起。
说实话这样的升旗仪式已经激发不起我任何的爱国情怀了。我之所以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面国旗,是因为我在看国歌奏完的时候国旗是否同时升到最顶端,也就是看国旗和国歌是否完全同步。仅此而已。
“咳咳……”教导主任发话了。“那个,下面我有几件事情要讲。”
下面是低沉的嗡嗡的嘈杂声。
“吵什么吵!我今天很生气的!啊!”
于是马上就静了下来,大家都意识到这次教导主任是动真格的。所有的主任们在讲话的开始,总是非常平静,即便是下面的同学在吵闹也只是敷衍几句“不要吵”就完事。这次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教导主任拿出一张纸来。
啊,一张纸——那该不会是我的罪状吧。不,更严重的是处分。处分的话我就惨了。还要报到家长那里去的吧。本来关系就不好的我的父母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咳,嗯……下面我要郑重说明一件事。啊,这件事,啊,关乎到我们这个学校的风气!还有名声!啊,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大家的前途和命运问题!”她似乎在酝酿情绪,所以一开始就用了很激昂的态度。她的双脚微微分开,左手叉腰,右手不断地晃着那张纸。
“我校的夏牧野同学,啊……”她朝我瞪了一眼。我连忙恭恭顺顺地走上前去。
跟个奴才似的,我心里想。
我略略抬起头,三千多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这个被批斗的我。
“这个夏牧野同学,啊,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败坏风气,啊,破坏学校的名誉,竟然利用自己的同学关系,啊,那个那个,怎么说好呢……”
显然她是在寻找一个适当的说法,要文雅得体,要准确地表述出我摸了莉迪亚的胸部的确凿犯罪事实,并且还要使用很强烈的痛心疾首的语气。
“摸到了同班的女同学的胸部!”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片嘘声和笑声。那些笑声如同行军蚁一般,爬过地面,然后爬过升旗台,爬到我的脚下,并且还发出狰狞无比的阴笑声,使人不寒而栗。是的,它们爬上来了,从我的裤脚开始,嘶嘶啦啦的发出很细微的响声。它们逐渐地从我的小腿开始蔓延,然后是大腿,盆骨,臀部,背部……
“夏牧野,啊,作为我们这个小镇唯一的一所中学的学生,竟然无视校规校纪,公然性骚扰女同学,这是何等败坏的行为!啊,何等淫乱!我在这里用淫乱这个词……”
它们已经爬到我的肩部了,然后是脖子……然后它们就要开始啃食我的头颅……是的,它们不存在,但是又存在。我听得见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食人蚁是不会说话的,那些声音是它们啃食我的肌肤的声音,我开始感觉到痛楚了。它们开始蚕食我的脸颊……
“……为什么呢?这种败坏的风气绝对不能姑息!我跟你说,这种行为,一传十十传百,如果不及时制止的话,这个后果会很严重!……”
一传十十传百,如果不他妈及时制止的话,后果很他妈的严重。
我的脑海里一片模糊。也许是台下的笑声和嘘声使我万分尴尬和羞愧,也许是长久的站立使我体力不支。模糊中我似乎看到了几个人影。那些人影都漂浮在空中……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我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样的歌谣。
“……为什么?!哦,不为什么。一个真正的男人,啊,不应该摸女同学的胸部!啊,这个胆小的懦夫,他按捺不住他的肮脏的思想,啊,为了满足自己,去玷污我们的女同学!这种行为,啊,简直是丧、丧心病狂,连我都为之发指!……”
简直是丧心他妈的病狂,我都他妈为之发指。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邻居家播的那首歌不知不觉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种混账的行为,啊,绝对不能姑息!夏牧野相貌平平,我告诉你,啊,女生都给我听好了,相貌平庸的男生往往有个,啊,很猥琐的内心!……所以啊,以后嫁人,就别嫁……”
很他妈猥琐的内心。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啊,好了,我这次的公开批评,啊,主要是起一个什么呢,啊,一个鸡杀儆猴的作用,以后这种事情绝对,啊,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他妈的发生。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And gather it all..."
沉浸在脑海里的歌谣的我被猛然喝醒。
”夏牧野!“
我猛然一惊,教导主任气愤地瞪着我。
”你看看你看看,在台上被公开批评了还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夏牧野你说你还有什么出息!”
我真他妈没出息。
”下面是关于对夏牧野同学的批评处分。夏牧野同学,在校学习期间,心术不正,思想道德败坏,于课间对同班女同学实施性骚扰。其动机邪恶,影响恶劣。为了使夏牧野同学的思想端正,行为高尚,记夏牧野同学小过一次,道德分减半,并处以停学两周,留校观察三天的处分。教导处。“
铃声大作。

我的现实的世界是绝望了。被公然羞辱。被处分。被嘲笑。被蔑视。被谴责。被唾弃。
可是梦境里面的另一个世界又如何呢。自卑。内疚。惭愧。目睹。壮烈。惨痛。
我曾经想过逃离。现实什么不好,都可以不取,我只取我的梦境,我拥抱我的梦境。那个神奇的梦境中,我是一名技术精湛的技师。我可以实实在在地帮助那些美丽的女孩子们,我看着她们曼妙的身姿和她们丰富多彩的悲伤与欢笑,那些是如同花儿一般美好的事情……可是现实总是无情,经不起任何思考和揣摩。梦境是被囊括在现实里的,它基于现实,又高于现实。于是我从现实里面逃离出来,来到梦境的世界,却发现梦境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现实。
如同被大狗四面夹攻的流浪小猫一般。
现实让我用做梦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然后剥夺了我做梦的权利。
我面前是回家的小铁路的站台。年久失修的站台和爬满锈斑的铁皮小屋。花坛里的黑土在裂缝处倾泻而下,在地面上形成奇怪的形状。背后是两棵荼蘼,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没有花朵。
啊,我回想起那年我跟我妈我爸一起来赏花的情景了。那时两个人都还和好,他们拉着我的小手来到这个站台,微微燥热的熏风抚摸过妈妈的脸庞,她的刘海剪得干净整饬,鬓发在风中飘舞起来然后又安安静静落下。爸爸慈爱的笑容。白色和粉黄的花朵在枝头兀自怒放,风欢愉地穿过把它们轻轻摘下,漫天飞舞的花瓣如同鹅毛花雨一般落满爸爸围巾的褶皱。爸爸在肩上拿起一朵,稳稳别在妈妈的发梢……然后他摘下一片荼蘼的叶子,合在掌心。
”爸爸你在干什么?“
”啊,给你做个书签。先摘一片回家试试,如果喜欢,爸爸就多摘几片给你。“
我仿佛能够闻到那时候的香气。荼蘼无论是叶子还是花朵,香气都极浓烈。手心处似乎能感受到那片叶子的叶脉和柄干,还有父亲手心的温暖。
后来我真的拿到了那个书签。叶肉不见了只剩下叶脉,清晰可见的叶脉,当时于我毫无美感可言。
他俩开始吵架的时候,我曾经很天真的想要去劝架。父亲要伸手打母亲,我冲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头抱住他。最后暴怒的他一手甩开了我。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在他面前大哭大闹。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飞也似跑回房间,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了那片荼蘼树叶的书签。
”还给你!“我狠狠地朝着他扔去。书签缓缓飘落在他的脚边。
父亲并没有理会。房间里充斥着大骂声、哭喊声和器物破摔声。
那片荼蘼花叶的书签可能就被他无意中踩扁了吧。
对岸站台没人,火车鸣笛呼啸而过。

好不容易等来这边的火车,我慢慢走进车厢,然后挑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车厢里没多少人——一直以来就没有满员过。大概是因为上座率不足,铁路难以运营,我听见传言说这条贯穿小镇的小铁路要被关闭了。
到时候我就骑自行车上学吧。我这样想着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窗外是微微透过厚厚云层漏下的犀利清冷的日光,窗外的树丛和人家如水掠过,连同晾衣架上晒着的被子和门前贴着的破旧的春联。
我还记得莉迪亚对我轻轻地说过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你的手心的脉络很像荼蘼的叶脉。“

回到家,我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打开门,母亲一脸错愕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父亲应该是离开了。大概是又吵架了。
她的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吃饭吧。妈妈好不容易给你做顿饭。之前一直在外面跑业务,怠慢你了呢。“她这般笑着说。
我定神看了看母亲。然后缓缓放下包,去浴室洗手。
她大概还不知道我在学校被处分的事情。最好不要知道。
虽然我并非有意为之,可是被学校当做反面典型开刀并且还被停学观察的事情,摆在任何一个父母的身上都不会令他们高兴吧。更何况还是一对破碎的父母。
糖醋排骨,水灼节瓜,虾米蒸蛋,盐水白菜。
我想说出口,可是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天黑得早,我和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口一口地扒着饭,她吃饭的速度似乎很慢。窗外的人家开始一户一户亮起了灯。而我们除了饭桌上的灯,客厅里的灯并没亮着。
”那个,如果是影响学习的话,就别写什么小说了。“
母亲轻轻丢下一句话,静静起身。
她吃得很少,便回了厨房,把碗筷轻轻叠放。然后她走出来,拎起自己的包。
”呐,牧野,掰掰。妈妈出门去了。“
”走好。“我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这顿晚餐算什么呢,只是久不归家和晚晚争吵的所谓补偿而已么。我写这种同人文,本来就是应该被禁止的,因为每个家长都会把它们冠以”不务正业“和”幼稚“的名号。可你呢,你只是丢下了一句”别写了“就关门离开,连一句骂我的话都没说,更别说我在学校被停学两周的事情了。我倒希望你来骂骂我。
我吃完饭,把剩菜裹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然后洗碗。
洗完碗我突然想去父母的房间看看。既然他们可以偷进我的房间,也知道我写小说的事情,那我也要报复一回。
推开门我的脚就踩到了一张纸。学校常用的淡黄色的再生纸。被揉捏得不成形状的、满是褶皱的纸。我费了好大劲才完整的展开,”处分通告“四个标题字清晰呈现眼前。
我烦躁地丢下那张纸。洗澡吧。

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在这昏黄的浴霸灯光中,在和蔼可人的暖意里,在哗啦哗啦的热水声音和氤氲满室的雾气中,我慢慢地、满足地闭上眼睛。
我又听到邻居家的那首歌了。
Parsley, sage, rosemary - mary - mary - mary...
我已经有一种跑到对面去把那个唱机彻底砸坏的冲动了。
于是迅速起身,擦干身子,窸窸窣窣洗了衣服,然后用吹风机的马达声音盖过那首歌。
长舒一口气。睡吧。

明娜不由分说穿上飞行脚冲了出去。我在无线电里听得到明娜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巴克霍隆!”
果然是巴克霍隆没错。因为我的未完成的KDF飞行脚而被耗干魔力的巴克霍隆。我冲出机库来到跑道,芳佳在天上撑开了巨大的护盾保护明娜和巴克霍隆,余下的人正在集中火力苦战。
就在一瞬间,异型军竟然自行引爆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明明比常规异型军还要强大几十倍,在机动性和火力方面都优异无比,竟然会在魔女面前自行引爆?!
我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简直是令人无法相信。
在爆炸的火光和白色的碎片中,我又看到了那个人影。那个在火光中长发飞扬的身影。
I'm Evey Amorph...
无线电里传来美绪的声音:“全员返航。”

晚上洗完澡以后,我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是萨妮娅。
“那个,要召开……召开紧急会议,小夏……小夏快点到大厅去吧。”
萨妮娅灰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一摆一摆地,好可爱。我穿上衣服,就来到大厅。
空旷的大厅里散布坐着七个人。吊灯发出辉煌的光芒把大厅照得通明,天鹅绒的猩红色坐垫和金色的流苏窗帘坠互相辉映。我轻轻坐在一张沙发上。
今晚的气氛并不严肃,明娜和美绪也没站在讲台上。尽管大厅如此金碧辉煌,人却并不喜庆,都冷冷地坐着。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沉沉的心事,并不说出来,而互相用眼睛对视。
“会议开始。”美绪轻轻说了一句。说这一句话似乎很艰难。
明娜似乎是早有准备地掏出了笔记本。
“根据医生的诊断情况来看,哈特曼现在还处于重度昏迷状态,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巴克霍隆的魔法预留区被完全耗尽,已经不能再上天战斗……”
大家都沉默不语。自从鲁基尼的死和夏莉的患病以来,501一直都保持着无视的态度,可能是害怕这份伤痛会影响到自己的战斗发挥。大家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这点我看得出来。第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我就被美绪喝斥了,也大概是不想唤起那段回忆的缘故。可是到了现在,两个501的王牌都已经不能战斗,这样的伤痕,是没有办法无视的。
外面开始下雨了,雷声轰隆轰隆地,大概还夹杂着雪花。英国的天气到了这样的初冬便开始变得愈发难办起来,雨水和寒冷也是机械运作的天敌。
平地一声惊雷,突然大厅里一片漆黑。停电了。
“我去拿蜡烛来。”我听得出那是萨妮娅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我跟你去。”艾拉从沙发上起身。我感受得到沙发垫子的震动。
无尽的漆黑。这漆黑跟我家的漆黑何其相似,似乎可以把人无声地吞噬。
黑暗中有微弱的啜泣声。
“都说说吧,之后501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战斗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们也好,为了巴克霍隆她们!”
“可是……巴克霍隆和哈特曼不在了……我们真的可以吗?”
“嗯,没关系的,莉涅特!我们一定可以的!”
“哈特曼或许可以醒过来然后好起来……这也说不定。说回来,宫藤,可不可以拜托你去给哈特曼做治疗?”
“嗯,没问题!那,我去了?”
脚步声。

“那,巴克霍隆就是穿着那个新型飞行脚……”佩琳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是。”
我接过话,随即沉默不语。
是我的错。我的错。
黑暗的雨夹雪的夜晚,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我的心。
“这次的异型军会自行引爆。不知道为什么。”美绪突然说道。
我接过话头:“对,我也在地面上看到了。我还看到了一个人影……”
“什么人影?”大家一齐朝着我问道。
“我也大概看不清,不过上次跟巴克霍隆出去的时候我看见过那个人影……同时我还听到了……大概是‘Evey Amorph'的名字……”
Evey Amorph么……”
Evey Amorph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可是每次它都会以巧妙的时机,巧妙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回响在我的耳边,这种巧合让我恶心反胃。
“我回来了。”黑暗中响起萨妮娅的声音。借着外面的雪光,我看得到她的侧影。她抱着一个大木箱,然后缓缓把它放在地上,轻轻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白色的蜡烛,摆在我们的四周的地上,围成一圈,然后开始跟艾拉一起挨个将它们点燃。
摆满一地的蜡烛随着雨点敲打窗户而微微颤摇着,烛光像是在轻轻的跳舞,在地上发出柔和的橘黄光芒。温暖的烛光用这样的摇曳驱赶着黑夜,也守护着在蜡烛圈里面的我们。
“那个,明娜队长,我刚刚在门外拿到一封信。”
明娜举起一支蜡烛,拿过来一看。“卡尔斯兰帝国空军部……”
她用颤抖的手开始拆封。蜡烛的火苗随着她的手在猛烈晃动,几近熄灭。
明娜读完信,静静放下蜡烛,把信收叠好。她缓缓起立。
“明娜,你要做什么?”美绪似乎是有些吃惊。
明娜深深一鞠躬。“各位,谢谢。”
“等等,你在谢谢……谢谢什么?”
“我要走了。”
我的心里突然一抽。
“什么?明娜,你说什么?”美绪着急地大声说道。
“卡尔斯兰要把我调回去。”
美绪不敢置信地抢过那封信,展开读起来:“尊敬的明娜·黛德丽·魏欧可中校,鉴于你在不列颠尼亚国斯卡堡第501统合战斗航空团对甚高速异型军的战斗中发挥突出,特调派你回卡尔斯兰JG3航空团复职司令。卡尔斯兰方面已得到不列颠尼亚空军崔佛·马洛尼上将的授权……”
“什么混账话!”美绪气得把那张信纸揉成一团掷在桌上。
“没办法啊,失去了两个王牌,他们也不想再失去我了吧。”
要是我再努力一点——不,要是我提早升级,也许巴克霍隆就不会出事……
不过,当天出事,当天就马上调回,这反应迅速得还真是可怕,像是什么巧合。
“还剩三天。我希望跟大家一起战斗到最后。”明娜再次深深一鞠躬。

奇怪的是这三天,异型军竟然毫无动静。
本来失去夏莉和鲁基尼就够了,这次还失去了501的两大王牌。失去王牌也就算了,三天后这个队伍的领导核心也将离去。我理解明娜不抗争的心情,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人命令只有服从,没有反驳。况且明娜也并非美绪思维那么单纯,她是知道这个体制的残酷的。不过,军人战死、患上PTSD、被调离,这些都是军队里常有的事。
可是,这不是我所憧憬的501,这不是我想要进入的另一个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愿望是无法被达成的——至少,明娜希望和大家战斗,可是到了最后也没能战斗成。
三天后的今天是明娜的出发日。下着鹅毛大雪的出发日。
斯卡堡基地的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小车,墨绿色的铁皮车身和白色的车顶,车头的大灯是圆形的。车顶已经彻底被雪花覆盖,车身在雪中发出凉润的金属光泽。
“哎?”明娜看着面前的小车,有点惊奇。
“我们凑钱给你买的小车。就当做是纪念吧。”
“这怎么能……怎么能行呢……”
美绪走向我。“小夏,拜托你把明娜送回去吧。”她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钥匙。艾拉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纸盒子:“这里是这辆车的所有附属品。”
白色的纸盒子,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是简单地打上几个字:B.M.C. Mini Cooper S
雪花亲吻着黑色字体的衬线,轻轻填满打字机在上面击打留下的印痕。
我捧着纸盒子和钥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见芳佳的眼里有泪光——不,每个人的眼里都有泪光。要是鲁基尼在这里,一定伤心得哭起来吧。我听见哽咽的声音。
天空在下雪,很冷很冷的雪。雪花如同失去魂魄的精灵一般随风乱舞,撞在我的脸上,凉而且痛。远处是起伏蜿蜒的群山,早就披上了厚厚一层白色衣装。由远到近是墨绿色的树林,高耸挺拔,树树晶莹。放眼望去,没有人烟,天空不见日光,飘雪如同幕布一般遮天蔽日,模糊着被泪水模糊的景深。唯一能看见的,是眼前的被雪覆盖的一条小路。
时间似乎被雪天凝固,天地之间只剩下呼呼风声。我抬眼望望车子另一边的大家,她们的形象因为这雪幕而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只余疏疏落落几丁人影渐渐消失。
大家都想要说什么,可是到头来却说不开嘴。
“走吧,回去了。”美绪转头就走。

“不要……不要……不要……”
“请不要走!”
我猛然回头,萨妮娅在基地的门口,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她此刻满脸通红,泪水止不住地从脸颊的两端滑落,然后迅速被寒冷冻凝。
她使劲吸吸鼻子,努力想要止住不争气的泪水,嘴角上抿,牙关咬紧,泪水却如同溃堤一般汹涌而出。她终于制止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我回头看看明娜,她也在悄悄的用手背擦拭眼角。
501的其他队员都止不住落下了泪水,就连一向坚强的美绪也不例外。萨妮娅扑在艾拉的怀里抽泣着。
小路离基地门口只有二十米多远,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一段距离。
明娜再也不忍心看下去,擦干泪水:“小夏,开车吧。”
“……是。”

小车缓缓发动,车顶上的雪花开始被抖落。Mini的窄车轮开始向前滚动,碾过一地厚厚的积雪。从后视镜里看出去,我只看到美绪的白色上衣——在一片白茫茫雪花中渐渐溶解的白色。看看明娜,她紧闭双眼,头靠车窗,牙关咬紧。可是眼角边却并没有一滴泪。
我理解这种感觉。正是因为经历太多,懂得太多,所以内心的悲痛被逐渐磨灭,以至于被历练得波澜不惊。可是失去挚爱的痛苦并非一般,她只是太压抑自己的内心,事事以大局为重,以他人为重,所以哭不出来,只能咬着牙逼眼泪。哭不出来,反而更难受。
突然明娜睁开了眼睛。“不对,有异型军的气息!”
我忙往窗外望去,果然又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耳朵里的无线电耳机马上传来美绪的吼声:“501全体队员,出击保护明娜队长!”
是“出击保护明娜队长”而非简简单单一句“出击”。
明娜的眼角处终于涌出了泪水。
墨绿小车在积雪中缓缓前行,我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六个渺小的人影在空中不断地穿梭腾挪。风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看到一片蓝色的魔法光芒和殷红的光束。还有在风雪中熠熠发光的异型军碎片。
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我耳边响起明娜的低吟:“真好啊。”
我慢慢回头望着明娜。泪水在她的脸颊两侧止不住的落下,可是她嘴角上却抿着笑意。
Mini缓缓驶出501斯卡堡基地。我还会回来,可明娜却不会。送她到加莱海峡的口岸,她上了船,我和她,不,整个501和她,便可能就此分别,再也不能相见。我这样想着,Mini已经开到大路上。

路面残破不堪,坑坑洼洼,泥泞遍布。路旁的树七歪八扭,稀稀疏疏,行人道上空旷无人。
街道两旁安装着黑色的庞大扩音器,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在墙壁上随处都挂着大幅的标语,见得最多的是“PAINLESS”和“PROTECTION”,还有在501东偏门对面看到的“C.C.C.”。
“离开这里……倒也好。”明娜长出一口气。“我也实在是受够了这些虚伪的把戏,可是……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或者说被迫蒙在鼓里。
路边悬挂满了巨大的电幕,都在播放着各式各样的英勇画面。仅有的几个行人在走路时,都止不住停下来,凝视一下电幕,有时敬一下礼。
我又看到了那个公园。生锈的围栏杆死死地围着这片落满雪花的空地,黑色的生铁栏杆的锋利箭头顶端沾上了几片晶莹。在空地里,照样摆着一圈白色蜡烛,火苗在雪花飞舞之中跳动。
在蜡烛圈子的中央,有两个肉色的人影。我细细看去,那是艾拉和萨妮娅。她们静静地躺在一起。艾拉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点点红晕,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雪地上,头顶上可爱的猫耳不由自主地随着心颤而律动着,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脸怜爱地看着身下的萨妮娅。萨妮娅宽衣解带,吹弹可破的肌肤隐约可见,脸颊通红,樱唇半闭,并不敢直视艾拉,眼角处还有晶莹的泪滴
I'm... Evey Amorph...

等等,后面好像有什么车子在跟着我们。我下意识朝门侧的后视镜看去,是一辆跟上次差不多的黑色厢车,只是这次没有在车顶上安装锅形天线。可是它并没有超车上来,而是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厢车的侧敞门似乎是拉开了,里面似乎有人在准备着什么。
“明娜,后面有车。”
“别吵,我在想办法。”
在明娜决定对策之前我只能一直往前开,而且尽量挑人多的地方开,先把尾巴甩掉,再去加莱海峡吧。
越开路上的人就越少,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后面的车子似乎也发觉了,幽灵一般地飘了上来,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敞开的后车厢里,有人似乎在准备着什么长枝状的东西……
“明娜,我一会儿拐进一个弯角,你马上下车躲起来,我驾车继续吸引他们的注意。至于之后,我们无线电联系。实在不行,这里有张地图,你可以拿着走到那里,我身上还有点钱……”
“说什么傻话!况且……况且我飞行脚还在车上!”
“飞行脚可以再造,卡尔斯兰比我好的技师多得是;可是你只有一个。”
明娜沉默不语。
突然我们的车子猛烈摇晃起来,我回头一看,后面的黑色厢车里的人开枪了。
我马上踩尽油门,Mini咆哮着冲出道路,冲进一条林间小路。黑色厢车也马上拐了过来,只是慢了几步。Mini在雪地里嘶吼着狂奔,四轮独立悬挂不断地上下伸缩运作着,整辆车子也在雪地里跳跃奔腾着。黑色厢车随即也出现在了雪地上,不过显然不够Mini灵活。可是他们有枪。
“快点决定!”
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Mini轮胎旁边的雪地激起了一连串雪花。我略看一看后面的黑色厢车,敞门大开,一个射击手把枪口瞄准了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冲出了林区来到了空旷的雪地,目标更为明显和暴露。我们没有武器,只能凭借着优异的机动性左奔右突。我重刹之下狠踩离合,右脚一横做出跟趾动作连降两档,猛然踩油门之下离合器的齿轮从吊高位置猛然啮合,前轮爆发出强大的扭力,伴随着车子瞬间前移的重心,后轮在雪地上猛然滑移,拉起长长的雪雾。对方射击的精度明显开始下降,因为我们的车子有了雪幕的阻挡。于是对方在一面猛然加速的同时一面往雪地上一轮一轮地扫射着。有几颗子弹击穿了Mini的车身,所幸没有造成大碍。
“快点!我们没有武器,撑不住多久的!”
说话间两颗子弹打穿了Mini的后车窗,玻璃上顿时出现两个弹孔。
这片雪原很平坦,一侧是公路,另一侧也是一条公路。这里原本是一个湖,不过因为下雪的缘故暂时封冻住了。所幸Mini车身重量轻,这才不会掉下去。我想过把那辆黑色厢车引诱到中心然后让他们掉湖里,想了想还是算了。一旦他们没掉下去,我们就死定了。
“哒哒哒……”我的脚边的钢板顿时凹进来一大块。我关掉大灯,微微向左摆动方向盘,然后猛然向右一扭,一脚重刹随着狠踩油门,车子横了过来。我顺势控制油门,Mini在雪地上做出长距离的漂移,车尾扬起高高的雪雾、砂石和杂草。发动机狂吼着,离合的虚位也开始加深,看来我已经把这辆Mini开到了极限。后面的车厢又多了几个弹孔。待车子摆直,我马上调整车头位置,朝着黑色厢车的敞门冲去。
“你要干什么?!”明娜惊叫起来。我并不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路面。“趴下!”我大喊着,用力把明娜的头按下去,自己也放倒驾驶座的座椅躺下,用手勉强扶稳方向盘,脚踩着油门不放,Mini怒吼着朝着黑色厢车的侧面直冲过去。对方开枪了,Mini的车头顿时弹痕累累,车灯的玻璃被击得粉碎,前挡风玻璃噼噼啪啪几声便碎掉了,玻璃碴子“哗啦啦”掉落在车厢里,车头盖的铁皮响着丁丁的子弹声音。我仰着朝前看,子弹呼啸着在我的头上掠过。我勉强可以看到敞门里蹲着个人——不,是两个——各自拿着一挺机枪。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们猎捕的目标竟然会笔直着向他们冲过来。
还有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我伸手猛拉起手刹然后把档位挂空,另一只手使劲把方向盘转了一圈,Mini在雪地上激起漫天雪雾车尾开始滑移。伴随着高速的行进小车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甩尾,尾部对准了黑色厢车。我马上挂入后退档,车子呼啸着倒退,车尾向着黑色厢车的侧面开口冲了过去……
明娜紧闭眼睛,发动了魔力。
“轰!”震天的巨响,Mini的车尾狠狠地撞在了黑色厢车最脆弱的侧敞门开口处,车尾顿时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防撞杠脱落了下来,后车窗的玻璃粉碎一地。可是我也看见,两个射击手被小车的车尾顿时撞到了车厢的另一边,鲜血汩汩地从他们的身体里喷出来。
我马上挂上前进挡。“趁现在他们没闲工夫射击,明娜你赶紧下车,他们还会再派人来的!”
明娜终于听了我的话。我看看黑色厢车还没动作,马上开出一段距离,然后把车子停下。明娜使尽力气终于打开了车门。“记住,如果可以的话,无线电联系!”
我尝试着发动车子,还好,引擎没有损坏。我于是挂上一档踩紧刹车,猛弹油门,车子在原地旋转起来,不过车尾在不安分地弹跳着。我在尝试用雪雾来掩护明娜,她一个人在雪地里奔跑,红色的头发和绿色的军装在一片白茫茫中成为一个显眼的色点。
我听到了什么声音,呼呼地尖锐地响着。
不好。是火箭弹。巴祖卡火箭弹。
马上弃车逃跑。
我刚打开车门,另一侧的车门就“砰!”地爆炸了,紧接着整辆车也炸开,火光冲天一片……
全ての終わりに 愛がある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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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2 17:03:31 |只看该作者
第六节
    第二天的升旗大会。
全校三千多师生一起站在体育场的草坪上,面对着学校的破旧不堪的不锈钢旗杆。
我却不是站在他们的队伍里。我是个异类,我站在升旗台的后面。因为一会儿我就要被揪出来,被当做笑柄来嘲笑。因为我在偶然的机会上,摸到了莉迪亚的胸部。
一定是她干的。她怎么会知道我跟莉迪亚站在一起,她怎么会知道我会摸到莉迪亚的胸部。她怎么会在那之前就找到教导主任——那个发起狠来超级可怕的女人。就是你。你这告密的小人。我这样暗暗自言自语。
升旗仪式开始了,八个护旗手用不整齐的步调抬着国旗,升旗手接过然后使劲往旗杆的升降索上一系。“咔嚓”一声,被磨洗过太多次的国旗的一角断裂了。
想一想之后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混下去了。莉迪亚会不理我,或者说这次的批评的重点不仅仅是我,而莉迪亚也可能会被冠以“狗男女”之一的称号。不,即便莉迪亚平安无事,她的生活肯定也要受到影响。撇开暗恋的女生不谈,就是我的同学,也该给我起外号叫“袭胸王”了吧。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啊。
升旗手强装镇定地迅速拧出了另一个圈,套紧在升降索上。于是广播里重新奏响国歌,国旗随着国歌冉冉升起。
说实话这样的升旗仪式已经激发不起我任何的爱国情怀了。我之所以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面国旗,是因为我在看国歌奏完的时候国旗是否同时升到最顶端,也就是看国旗和国歌是否完全同步。仅此而已。
“咳咳……”教导主任发话了。“那个,下面我有几件事情要讲。”
下面是低沉的嗡嗡的嘈杂声。
“吵什么吵!我今天很生气的!啊!”
于是马上就静了下来,大家都意识到这次教导主任是动真格的。所有的主任们在讲话的开始,总是非常平静,即便是下面的同学在吵闹也只是敷衍几句“不要吵”就完事。这次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教导主任拿出一张纸来。
啊,一张纸——那该不会是我的罪状吧。不,更严重的是处分。处分的话我就惨了。还要报到家长那里去的吧。本来关系就不好的我的父母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咳,嗯……下面我要郑重说明一件事。啊,这件事,啊,关乎到我们这个学校的风气!还有名声!啊,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大家的前途和命运问题!”她似乎在酝酿情绪,所以一开始就用了很激昂的态度。她的双脚微微分开,左手叉腰,右手不断地晃着那张纸。
“我校的夏牧野同学,啊……”她朝我瞪了一眼。我连忙恭恭顺顺地走上前去。
跟个奴才似的,我心里想。
我略略抬起头,三千多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这个被批斗的我。
“这个夏牧野同学,啊,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败坏风气,啊,破坏学校的名誉,竟然利用自己的同学关系,啊,那个那个,怎么说好呢……”
显然她是在寻找一个适当的说法,要文雅得体,要准确地表述出我摸了莉迪亚的胸部的确凿犯罪事实,并且还要使用很强烈的痛心疾首的语气。
“摸到了同班的女同学的胸部!”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片嘘声和笑声。那些笑声如同行军蚁一般,爬过地面,然后爬过升旗台,爬到我的脚下,并且还发出狰狞无比的阴笑声,使人不寒而栗。是的,它们爬上来了,从我的裤脚开始,嘶嘶啦啦的发出很细微的响声。它们逐渐地从我的小腿开始蔓延,然后是大腿,盆骨,臀部,背部……
“夏牧野,啊,作为我们这个小镇唯一的一所中学的学生,竟然无视校规校纪,公然性骚扰女同学,这是何等败坏的行为!啊,何等淫乱!我在这里用淫乱这个词……”
它们已经爬到我的肩部了,然后是脖子……然后它们就要开始啃食我的头颅……是的,它们不存在,但是又存在。我听得见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食人蚁是不会说话的,那些声音是它们啃食我的肌肤的声音,我开始感觉到痛楚了。它们开始蚕食我的脸颊……
“……为什么呢?这种败坏的风气绝对不能姑息!我跟你说,这种行为,一传十十传百,如果不及时制止的话,这个后果会很严重!……”
一传十十传百,如果不他妈及时制止的话,后果很他妈的严重。
我的脑海里一片模糊。也许是台下的笑声和嘘声使我万分尴尬和羞愧,也许是长久的站立使我体力不支。模糊中我似乎看到了几个人影。那些人影都漂浮在空中……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我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样的歌谣。
“……为什么?!哦,不为什么。一个真正的男人,啊,不应该摸女同学的胸部!啊,这个胆小的懦夫,他按捺不住他的肮脏的思想,啊,为了满足自己,去玷污我们的女同学!这种行为,啊,简直是丧、丧心病狂,连我都为之发指!……”
简直是丧心他妈的病狂,我都他妈为之发指。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邻居家播的那首歌不知不觉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种混账的行为,啊,绝对不能姑息!夏牧野相貌平平,我告诉你,啊,女生都给我听好了,相貌平庸的男生往往有个,啊,很猥琐的内心!……所以啊,以后嫁人,就别嫁……”
很他妈猥琐的内心。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啊,好了,我这次的公开批评,啊,主要是起一个什么呢,啊,一个鸡杀儆猴的作用,以后这种事情绝对,啊,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他妈的发生。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And gather it all..."
沉浸在脑海里的歌谣的我被猛然喝醒。
”夏牧野!“
我猛然一惊,教导主任气愤地瞪着我。
”你看看你看看,在台上被公开批评了还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夏牧野你说你还有什么出息!”
我真他妈没出息。
”下面是关于对夏牧野同学的批评处分。夏牧野同学,在校学习期间,心术不正,思想道德败坏,于课间对同班女同学实施性骚扰。其动机邪恶,影响恶劣。为了使夏牧野同学的思想端正,行为高尚,记夏牧野同学小过一次,道德分减半,并处以停学两周,留校观察三天的处分。教导处。“
铃声大作。

我的现实的世界是绝望了。被公然羞辱。被处分。被嘲笑。被蔑视。被谴责。被唾弃。
可是梦境里面的另一个世界又如何呢。自卑。内疚。惭愧。目睹。壮烈。惨痛。
我曾经想过逃离。现实什么不好,都可以不取,我只取我的梦境,我拥抱我的梦境。那个神奇的梦境中,我是一名技术精湛的技师。我可以实实在在地帮助那些美丽的女孩子们,我看着她们曼妙的身姿和她们丰富多彩的悲伤与欢笑,那些是如同花儿一般美好的事情……可是现实总是无情,经不起任何思考和揣摩。梦境是被囊括在现实里的,它基于现实,又高于现实。于是我从现实里面逃离出来,来到梦境的世界,却发现梦境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现实。
如同被大狗四面夹攻的流浪小猫一般。
现实让我用做梦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然后剥夺了我做梦的权利。
我面前是回家的小铁路的站台。年久失修的站台和爬满锈斑的铁皮小屋。花坛里的黑土在裂缝处倾泻而下,在地面上形成奇怪的形状。背后是两棵荼蘼,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没有花朵。
啊,我回想起那年我跟我妈我爸一起来赏花的情景了。那时两个人都还和好,他们拉着我的小手来到这个站台,微微燥热的熏风抚摸过妈妈的脸庞,她的刘海剪得干净整饬,鬓发在风中飘舞起来然后又安安静静落下。爸爸慈爱的笑容。白色和粉黄的花朵在枝头兀自怒放,风欢愉地穿过把它们轻轻摘下,漫天飞舞的花瓣如同鹅毛花雨一般落满爸爸围巾的褶皱。爸爸在肩上拿起一朵,稳稳别在妈妈的发梢……然后他摘下一片荼蘼的叶子,合在掌心。
”爸爸你在干什么?“
”啊,给你做个书签。先摘一片回家试试,如果喜欢,爸爸就多摘几片给你。“
我仿佛能够闻到那时候的香气。荼蘼无论是叶子还是花朵,香气都极浓烈。手心处似乎能感受到那片叶子的叶脉和柄干,还有父亲手心的温暖。
后来我真的拿到了那个书签。叶肉不见了只剩下叶脉,清晰可见的叶脉,当时于我毫无美感可言。
他俩开始吵架的时候,我曾经很天真的想要去劝架。父亲要伸手打母亲,我冲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头抱住他。最后暴怒的他一手甩开了我。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在他面前大哭大闹。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飞也似跑回房间,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了那片荼蘼树叶的书签。
”还给你!“我狠狠地朝着他扔去。书签缓缓飘落在他的脚边。
父亲并没有理会。房间里充斥着大骂声、哭喊声和器物破摔声。
那片荼蘼花叶的书签可能就被他无意中踩扁了吧。
对岸站台没人,火车鸣笛呼啸而过。

好不容易等来这边的火车,我慢慢走进车厢,然后挑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车厢里没多少人——一直以来就没有满员过。大概是因为上座率不足,铁路难以运营,我听见传言说这条贯穿小镇的小铁路要被关闭了。
到时候我就骑自行车上学吧。我这样想着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窗外是微微透过厚厚云层漏下的犀利清冷的日光,窗外的树丛和人家如水掠过,连同晾衣架上晒着的被子和门前贴着的破旧的春联。
我还记得莉迪亚对我轻轻地说过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你的手心的脉络很像荼蘼的叶脉。“

回到家,我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打开门,母亲一脸错愕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父亲应该是离开了。大概是又吵架了。
她的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吃饭吧。妈妈好不容易给你做顿饭。之前一直在外面跑业务,怠慢你了呢。“她这般笑着说。
我定神看了看母亲。然后缓缓放下包,去浴室洗手。
她大概还不知道我在学校被处分的事情。最好不要知道。
虽然我并非有意为之,可是被学校当做反面典型开刀并且还被停学观察的事情,摆在任何一个父母的身上都不会令他们高兴吧。更何况还是一对破碎的父母。
糖醋排骨,水灼节瓜,虾米蒸蛋,盐水白菜。
我想说出口,可是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天黑得早,我和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口一口地扒着饭,她吃饭的速度似乎很慢。窗外的人家开始一户一户亮起了灯。而我们除了饭桌上的灯,客厅里的灯并没亮着。
”那个,如果是影响学习的话,就别写什么小说了。“
母亲轻轻丢下一句话,静静起身。
她吃得很少,便回了厨房,把碗筷轻轻叠放。然后她走出来,拎起自己的包。
”呐,牧野,掰掰。妈妈出门去了。“
”走好。“我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这顿晚餐算什么呢,只是久不归家和晚晚争吵的所谓补偿而已么。我写这种同人文,本来就是应该被禁止的,因为每个家长都会把它们冠以”不务正业“和”幼稚“的名号。可你呢,你只是丢下了一句”别写了“就关门离开,连一句骂我的话都没说,更别说我在学校被停学两周的事情了。我倒希望你来骂骂我。
我吃完饭,把剩菜裹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然后洗碗。
洗完碗我突然想去父母的房间看看。既然他们可以偷进我的房间,也知道我写小说的事情,那我也要报复一回。
推开门我的脚就踩到了一张纸。学校常用的淡黄色的再生纸。被揉捏得不成形状的、满是褶皱的纸。我费了好大劲才完整的展开,”处分通告“四个标题字清晰呈现眼前。
我烦躁地丢下那张纸。洗澡吧。

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在这昏黄的浴霸灯光中,在和蔼可人的暖意里,在哗啦哗啦的热水声音和氤氲满室的雾气中,我慢慢地、满足地闭上眼睛。
我又听到邻居家的那首歌了。
”Parsley, sage, rosemary - mary - mary - mary...“
我已经有一种跑到对面去把那个唱机彻底砸坏的冲动了。
于是迅速起身,擦干身子,窸窸窣窣洗了衣服,然后用吹风机的马达声音盖过那首歌。
长舒一口气。睡吧。

明娜不由分说穿上飞行脚冲了出去。我在无线电里听得到明娜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巴克霍隆!”
果然是巴克霍隆没错。因为我的未完成的KDF飞行脚而被耗干魔力的巴克霍隆。我冲出机库来到跑道,芳佳在天上撑开了巨大的护盾保护明娜和巴克霍隆,余下的人正在集中火力苦战。
就在一瞬间,异型军竟然自行引爆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明明比常规异型军还要强大几十倍,在机动性和火力方面都优异无比,竟然会在魔女面前自行引爆?!
我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简直是令人无法相信。
在爆炸的火光和白色的碎片中,我又看到了那个人影。那个在火光中长发飞扬的身影。
“I'm Evey Amorph...”
无线电里传来美绪的声音:“全员返航。”

晚上洗完澡以后,我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是萨妮娅。
“那个,要召开……召开紧急会议,小夏……小夏快点到大厅去吧。”
萨妮娅灰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一摆一摆地,好可爱。我穿上衣服,就来到大厅。
空旷的大厅里散布坐着七个人。吊灯发出辉煌的光芒把大厅照得通明,天鹅绒的猩红色坐垫和金色的流苏窗帘坠互相辉映。我轻轻坐在一张沙发上。
今晚的气氛并不严肃,明娜和美绪也没站在讲台上。尽管大厅如此金碧辉煌,人却并不喜庆,都冷冷地坐着。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沉沉的心事,并不说出来,而互相用眼睛对视。
“会议开始。”美绪轻轻说了一句。说这一句话似乎很艰难。
明娜似乎是早有准备地掏出了笔记本。
“根据医生的诊断情况来看,哈特曼现在还处于重度昏迷状态,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巴克霍隆的魔法预留区被完全耗尽,已经不能再上天战斗……”
大家都沉默不语。自从鲁基尼的死和夏莉的患病以来,501一直都保持着无视的态度,可能是害怕这份伤痛会影响到自己的战斗发挥。大家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这点我看得出来。第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我就被美绪喝斥了,也大概是不想唤起那段回忆的缘故。可是到了现在,两个501的王牌都已经不能战斗,这样的伤痕,是没有办法无视的。
外面开始下雨了,雷声轰隆轰隆地,大概还夹杂着雪花。英国的天气到了这样的初冬便开始变得愈发难办起来,雨水和寒冷也是机械运作的天敌。
平地一声惊雷,突然大厅里一片漆黑。停电了。
“我去拿蜡烛来。”我听得出那是萨妮娅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我跟你去。”艾拉从沙发上起身。我感受得到沙发垫子的震动。
无尽的漆黑。这漆黑跟我家的漆黑何其相似,似乎可以把人无声地吞噬。
黑暗中有微弱的啜泣声。
“都说说吧,之后501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战斗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们也好,为了巴克霍隆她们!”
“可是……巴克霍隆和哈特曼不在了……我们真的可以吗?”
“嗯,没关系的,莉涅特!我们一定可以的!”
“哈特曼或许可以醒过来然后好起来……这也说不定。说回来,宫藤,可不可以拜托你去给哈特曼做治疗?”
“嗯,没问题!那,我去了?”
脚步声。

“那,巴克霍隆就是穿着那个新型飞行脚……”佩琳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是。”
我接过话,随即沉默不语。
是我的错。我的错。
黑暗的雨夹雪的夜晚,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我的心。
“这次的异型军会自行引爆。不知道为什么。”美绪突然说道。
我接过话头:“对,我也在地面上看到了。我还看到了一个人影……”
“什么人影?”大家一齐朝着我问道。
“我也大概看不清,不过上次跟巴克霍隆出去的时候我看见过那个人影……同时我还听到了……大概是‘Evey Amorph'的名字……”
“Evey Amorph么……”
Evey Amorph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可是每次它都会以巧妙的时机,巧妙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回响在我的耳边,这种巧合让我恶心反胃。
“我回来了。”黑暗中响起萨妮娅的声音。借着外面的雪光,我看得到她的侧影。她抱着一个大木箱,然后缓缓把它放在地上,轻轻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白色的蜡烛,摆在我们的四周的地上,围成一圈,然后开始跟艾拉一起挨个将它们点燃。
摆满一地的蜡烛随着雨点敲打窗户而微微颤摇着,烛光像是在轻轻的跳舞,在地上发出柔和的橘黄光芒。温暖的烛光用这样的摇曳驱赶着黑夜,也守护着在蜡烛圈里面的我们。
“那个,明娜队长,我刚刚在门外拿到一封信。”
明娜举起一支蜡烛,拿过来一看。“卡尔斯兰帝国空军部……”
她用颤抖的手开始拆封。蜡烛的火苗随着她的手在猛烈晃动,几近熄灭。
明娜读完信,静静放下蜡烛,把信收叠好。她缓缓起立。
“明娜,你要做什么?”美绪似乎是有些吃惊。
明娜深深一鞠躬。“各位,谢谢。”
“等等,你在谢谢……谢谢什么?”
“我要走了。”
我的心里突然一抽。
“什么?明娜,你说什么?”美绪着急地大声说道。
“卡尔斯兰要把我调回去。”
美绪不敢置信地抢过那封信,展开读起来:“尊敬的明娜•黛德丽•魏欧可中校,鉴于你在不列颠尼亚国斯卡堡第501统合战斗航空团对甚高速异型军的战斗中发挥突出,特调派你回卡尔斯兰JG3航空团复职司令。卡尔斯兰方面已得到不列颠尼亚空军崔佛•马洛尼上将的授权……”
“什么混账话!”美绪气得把那张信纸揉成一团掷在桌上。
“没办法啊,失去了两个王牌,他们也不想再失去我了吧。”
要是我再努力一点——不,要是我提早升级,也许巴克霍隆就不会出事……
不过,当天出事,当天就马上调回,这反应迅速得还真是可怕,像是什么巧合。
“还剩三天。我希望跟大家一起战斗到最后。”明娜再次深深一鞠躬。

奇怪的是这三天,异型军竟然毫无动静。
本来失去夏莉和鲁基尼就够了,这次还失去了501的两大王牌。失去王牌也就算了,三天后这个队伍的领导核心也将离去。我理解明娜不抗争的心情,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人命令只有服从,没有反驳。况且明娜也并非美绪思维那么单纯,她是知道这个体制的残酷的。不过,军人战死、患上PTSD、被调离,这些都是军队里常有的事。
可是,这不是我所憧憬的501,这不是我想要进入的另一个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愿望是无法被达成的——至少,明娜希望和大家战斗,可是到了最后也没能战斗成。
三天后的今天是明娜的出发日。下着鹅毛大雪的出发日。
斯卡堡基地的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小车,墨绿色的铁皮车身和白色的车顶,车头的大灯是圆形的。车顶已经彻底被雪花覆盖,车身在雪中发出凉润的金属光泽。
“哎?”明娜看着面前的小车,有点惊奇。
“我们凑钱给你买的小车。就当做是纪念吧。”
“这怎么能……怎么能行呢……”
美绪走向我。“小夏,拜托你把明娜送回去吧。”她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钥匙。艾拉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纸盒子:“这里是这辆车的所有附属品。”
白色的纸盒子,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是简单地打上几个字:B.M.C. Mini Cooper S。
雪花亲吻着黑色字体的衬线,轻轻填满打字机在上面击打留下的印痕。
我捧着纸盒子和钥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见芳佳的眼里有泪光——不,每个人的眼里都有泪光。要是鲁基尼在这里,一定伤心得哭起来吧。我听见哽咽的声音。
天空在下雪,很冷很冷的雪。雪花如同失去魂魄的精灵一般随风乱舞,撞在我的脸上,凉而且痛。远处是起伏蜿蜒的群山,早就披上了厚厚一层白色衣装。由远到近是墨绿色的树林,高耸挺拔,树树晶莹。放眼望去,没有人烟,天空不见日光,飘雪如同幕布一般遮天蔽日,模糊着被泪水模糊的景深。唯一能看见的,是眼前的被雪覆盖的一条小路。
时间似乎被雪天凝固,天地之间只剩下呼呼风声。我抬眼望望车子另一边的大家,她们的形象因为这雪幕而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只余疏疏落落几丁人影渐渐消失。
大家都想要说什么,可是到头来却说不开嘴。
“走吧,回去了。”美绪转头就走。

“不要……不要……不要……”
“请不要走!”
我猛然回头,萨妮娅在基地的门口,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她此刻满脸通红,泪水止不住地从脸颊的两端滑落,然后迅速被寒冷冻凝。
她使劲吸吸鼻子,努力想要止住不争气的泪水,嘴角上抿,牙关咬紧,泪水却如同溃堤一般汹涌而出。她终于制止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我回头看看明娜,她也在悄悄的用手背擦拭眼角。
501的其他队员都止不住落下了泪水,就连一向坚强的美绪也不例外。萨妮娅扑在艾拉的怀里抽泣着。
小路离基地门口只有二十米多远,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一段距离。
明娜再也不忍心看下去,擦干泪水:“小夏,开车吧。”
“……是。”

小车缓缓发动,车顶上的雪花开始被抖落。Mini的窄车轮开始向前滚动,碾过一地厚厚的积雪。从后视镜里看出去,我只看到美绪的白色上衣——在一片白茫茫雪花中渐渐溶解的白色。看看明娜,她紧闭双眼,头靠车窗,牙关咬紧。可是眼角边却并没有一滴泪。
我理解这种感觉。正是因为经历太多,懂得太多,所以内心的悲痛被逐渐磨灭,以至于被历练得波澜不惊。可是失去挚爱的痛苦并非一般,她只是太压抑自己的内心,事事以大局为重,以他人为重,所以哭不出来,只能咬着牙逼眼泪。哭不出来,反而更难受。
突然明娜睁开了眼睛。“不对,有异型军的气息!”
我忙往窗外望去,果然又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耳朵里的无线电耳机马上传来美绪的吼声:“501全体队员,出击保护明娜队长!”
是“出击保护明娜队长”而非简简单单一句“出击”。
明娜的眼角处终于涌出了泪水。
墨绿小车在积雪中缓缓前行,我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六个渺小的人影在空中不断地穿梭腾挪。风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看到一片蓝色的魔法光芒和殷红的光束。还有在风雪中熠熠发光的异型军碎片。
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我耳边响起明娜的低吟:“真好啊。”
我慢慢回头望着明娜。泪水在她的脸颊两侧止不住的落下,可是她嘴角上却抿着笑意。
Mini缓缓驶出501斯卡堡基地。我还会回来,可明娜却不会。送她到加莱海峡的口岸,她上了船,我和她,不,整个501和她,便可能就此分别,再也不能相见。我这样想着,Mini已经开到大路上。

路面残破不堪,坑坑洼洼,泥泞遍布。路旁的树七歪八扭,稀稀疏疏,行人道上空旷无人。
街道两旁安装着黑色的庞大扩音器,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在墙壁上随处都挂着大幅的标语,见得最多的是“PAINLESS”和“PROTECTION”,还有在501东偏门对面看到的“C.C.C.”。
“离开这里……倒也好。”明娜长出一口气。“我也实在是受够了这些虚伪的把戏,可是……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或者说被迫蒙在鼓里。
路边悬挂满了巨大的电幕,都在播放着各式各样的英勇画面。仅有的几个行人在走路时,都止不住停下来,凝视一下电幕,有时敬一下礼。
我又看到了那个公园。生锈的围栏杆死死地围着这片落满雪花的空地,黑色的生铁栏杆的锋利箭头顶端沾上了几片晶莹。在空地里,照样摆着一圈白色蜡烛,火苗在雪花飞舞之中跳动。
在蜡烛圈子的中央,有两个肉色的人影。我细细看去,那是艾拉和萨妮娅。她们静静地躺在一起。艾拉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点点红晕,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雪地上,头顶上可爱的猫耳不由自主地随着心颤而律动着,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脸怜爱地看着身下的萨妮娅。萨妮娅宽衣解带,吹弹可破的肌肤隐约可见,脸颊通红,樱唇半闭,并不敢直视艾拉,眼角处还有晶莹的泪滴。
“I'm... Evey Amorph...”

等等,后面好像有什么车子在跟着我们。我下意识朝门侧的后视镜看去,是一辆跟上次差不多的黑色厢车,只是这次没有在车顶上安装锅形天线。可是它并没有超车上来,而是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厢车的侧敞门似乎是拉开了,里面似乎有人在准备着什么。
“明娜,后面有车。”
“别吵,我在想办法。”
在明娜决定对策之前我只能一直往前开,而且尽量挑人多的地方开,先把尾巴甩掉,再去加莱海峡吧。
越开路上的人就越少,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后面的车子似乎也发觉了,幽灵一般地飘了上来,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敞开的后车厢里,有人似乎在准备着什么长枝状的东西……
“明娜,我一会儿拐进一个弯角,你马上下车躲起来,我驾车继续吸引他们的注意。至于之后,我们无线电联系。实在不行,这里有张地图,你可以拿着走到那里,我身上还有点钱……”
“说什么傻话!况且……况且我飞行脚还在车上!”
“飞行脚可以再造,卡尔斯兰比我好的技师多得是;可是你只有一个。”
明娜沉默不语。
突然我们的车子猛烈摇晃起来,我回头一看,后面的黑色厢车里的人开枪了。
我马上踩尽油门,Mini咆哮着冲出道路,冲进一条林间小路。黑色厢车也马上拐了过来,只是慢了几步。Mini在雪地里嘶吼着狂奔,四轮独立悬挂不断地上下伸缩运作着,整辆车子也在雪地里跳跃奔腾着。黑色厢车随即也出现在了雪地上,不过显然不够Mini灵活。可是他们有枪。
“快点决定!”
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Mini轮胎旁边的雪地激起了一连串雪花。我略看一看后面的黑色厢车,敞门大开,一个射击手把枪口瞄准了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冲出了林区来到了空旷的雪地,目标更为明显和暴露。我们没有武器,只能凭借着优异的机动性左奔右突。我重刹之下狠踩离合,右脚一横做出跟趾动作连降两档,猛然踩油门之下离合器的齿轮从吊高位置猛然啮合,前轮爆发出强大的扭力,伴随着车子瞬间前移的重心,后轮在雪地上猛然滑移,拉起长长的雪雾。对方射击的精度明显开始下降,因为我们的车子有了雪幕的阻挡。于是对方在一面猛然加速的同时一面往雪地上一轮一轮地扫射着。有几颗子弹击穿了Mini的车身,所幸没有造成大碍。
“快点!我们没有武器,撑不住多久的!”
说话间两颗子弹打穿了Mini的后车窗,玻璃上顿时出现两个弹孔。
这片雪原很平坦,一侧是公路,另一侧也是一条公路。这里原本是一个湖,不过因为下雪的缘故暂时封冻住了。所幸Mini车身重量轻,这才不会掉下去。我想过把那辆黑色厢车引诱到中心然后让他们掉湖里,想了想还是算了。一旦他们没掉下去,我们就死定了。
“哒哒哒……”我的脚边的钢板顿时凹进来一大块。我关掉大灯,微微向左摆动方向盘,然后猛然向右一扭,一脚重刹随着狠踩油门,车子横了过来。我顺势控制油门,Mini在雪地上做出长距离的漂移,车尾扬起高高的雪雾、砂石和杂草。发动机狂吼着,离合的虚位也开始加深,看来我已经把这辆Mini开到了极限。后面的车厢又多了几个弹孔。待车子摆直,我马上调整车头位置,朝着黑色厢车的敞门冲去。
“你要干什么?!”明娜惊叫起来。我并不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路面。“趴下!”我大喊着,用力把明娜的头按下去,自己也放倒驾驶座的座椅躺下,用手勉强扶稳方向盘,脚踩着油门不放,Mini怒吼着朝着黑色厢车的侧面直冲过去。对方开枪了,Mini的车头顿时弹痕累累,车灯的玻璃被击得粉碎,前挡风玻璃噼噼啪啪几声便碎掉了,玻璃碴子“哗啦啦”掉落在车厢里,车头盖的铁皮响着丁丁的子弹声音。我仰着朝前看,子弹呼啸着在我的头上掠过。我勉强可以看到敞门里蹲着个人——不,是两个——各自拿着一挺机枪。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们猎捕的目标竟然会笔直着向他们冲过来。
还有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我伸手猛拉起手刹然后把档位挂空,另一只手使劲把方向盘转了一圈,Mini在雪地上激起漫天雪雾车尾开始滑移。伴随着高速的行进小车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甩尾,尾部对准了黑色厢车。我马上挂入后退档,车子呼啸着倒退,车尾向着黑色厢车的侧面开口冲了过去……
明娜紧闭眼睛,发动了魔力。
“轰!”震天的巨响,Mini的车尾狠狠地撞在了黑色厢车最脆弱的侧敞门开口处,车尾顿时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防撞杠脱落了下来,后车窗的玻璃粉碎一地。可是我也看见,两个射击手被小车的车尾顿时撞到了车厢的另一边,鲜血汩汩地从他们的身体里喷出来。
我马上挂上前进挡。“趁现在他们没闲工夫射击,明娜你赶紧下车,他们还会再派人来的!”
明娜终于听了我的话。我看看黑色厢车还没动作,马上开出一段距离,然后把车子停下。明娜使尽力气终于打开了车门。“记住,如果可以的话,无线电联系!”
我尝试着发动车子,还好,引擎没有损坏。我于是挂上一档踩紧刹车,猛弹油门,车子在原地旋转起来,不过车尾在不安分地弹跳着。我在尝试用雪雾来掩护明娜,她一个人在雪地里奔跑,红色的头发和绿色的军装在一片白茫茫中成为一个显眼的色点。
我听到了什么声音,呼呼地尖锐地响着。
不好。是火箭弹。巴祖卡火箭弹。
马上弃车逃跑。
我刚打开车门,另一侧的车门就“砰!”地爆炸了,紧接着整辆车也炸开,火光冲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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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3 00:57:31 |只看该作者
第七节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我笑笑,爆炸的冲击波也只不过是从床上掉下来的痛楚而已。轻轻爬起身,我看见被子乱糟糟地被丢在床角,枕头也被扔在地上,床单上有一大片湿。
房间里静悄悄的,静的可怕。不过,不够我的梦境可怕吧——毕竟,连着做那么多天的噩梦,并且这些噩梦还是连贯的,实在是恐怖之至,可以称得上是超自然事件了。
被单等到明天再洗吧,我胡乱拉过被子来盖在湿了的地方,双手抱住脑后,仰面躺回床上。
天花板上贴着的花朵壁纸竟然在深夜里微弱地发着荧光。
于是又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忘恩负义抛弃母亲的男人。曾经母亲问过我,如果遇到他,我会怎么办。我当时很义愤填膺的说,要么就冷面丢下他,要么就狠狠揍他——母亲当时只能是苦笑着安慰我。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的天花板上不辞劳苦不厌其烦地贴着那些荧光涂料的壁纸,并且以他独特的品味给我选择了荼蘼花。只是那时我已厌恶,对于他强加在我头顶上的图案,并没有仔细看。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我,也因此我厌恶看天花板,厌恶看一切的房顶。今夜算是他迟到了十几年的惊喜罢,原来那样粗鲁的人,内心也是温柔的。我在一片微弱的青色光芒中缓缓闭上眼睛。

我回到学校,我发现莉迪亚的座位是空的。
我急忙问同桌:“莉迪亚呢?”
同桌不语,把头扭转过去,继续做练习题。我环视班上,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异样的、如火灼烧的目光,齐齐向我射来。
“那个人么……不就是……”
“是啊……对,我告诉你啊……什么袭……”
“哦……袭胸王么……”
“喂!别说那么大声……还不……”
“嘻嘻嘻……听说那女的……”
我又想起了那天的公开批评,那些细细密密的声音再次化为行军蚁,然后窸窸窣窣地发出细密的声音,爬在地上,如同军队,如同流水,向我袭过来。
上课铃声大作。
第一节课又是物理老儿的课。他穿着熨得笔直的白衬衫和崭新的黑西裤,脚底下蹬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头发抹得闪亮。然后他非常优雅地走上讲台,稳稳站定,环视一圈整个教室,干咳两声。
“我先说个事。嗯。”
“莉迪亚同学嘛,她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物理老儿直勾勾瞪了我一眼。
“转学了。那,也希望大家不要被她,啊,所影响,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了,大家也要抓紧时间才是。我们是小城镇,不像那些大城市的好孩子们……”

好不容易撑到了放学。一整天我都没心思听课,浑浑噩噩地。所幸老师没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大概知道我是这样外表平庸内心邪恶的人,便也放弃了希望。连物理老儿不紧不慢的说教也没有了。
这里已经完全进入了冬季,还下着冬雨。天是近乎黑色的墨青色,乌色的柏油路上空空如也,偶尔有两辆汽车飞驰而过,只留下阵阵风声。昏黄的路灯闪烁着把路灯杆的影子抻长在路面上,路旁的枯树从里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与明暗分野的天地互相唱和。路的两边行人稀少,各自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地戒心颇重——毕竟这是个人烟稀少的冬夜。
我缓缓走到铁路站台。漆黑的站台上没有灯光,也没有报站名的声音——大概是这条铁路真的即将停运了。
我终于听见了列车轰隆轰隆压过铁轨的响声。它从我的对面呼啸而过,响声顿时将一切湮没。
漫长的等待,等来的却是对岸车。
在寒风中伫立了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等到了回家的小列车。我缓缓坐在座位上,打开手机,去TW文库的网站看看吧。
“TW文库第115期——封面推荐:《情殇》【《强袭魔女》同人】”
我心里微微地顿了顿,然后点开来看下去。
“轻轻地抚摸着尾巴的根部,萨妮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妩媚的呻吟,皮肤在寒冷的客厅里却热得发红。她的全身都不自觉地随着手指的活动而轻轻颤抖着。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快感,也抵挡不住她对艾拉的思念。她的眼角处再一次挂上了泪珠。
‘艾拉……你……在哪……快点……快回来……’
她这样叹息道,夹杂着阵阵娇喘。
突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门后面的正是艾拉,浅金色的长发凌乱披在肩上。
‘艾拉……你……你回来了啊……’
说话间,萨妮娅已经抵挡不住自己身体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就这样晕倒在了沙发上。
艾拉忙奔到沙发前,一把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把萨妮娅的头埋在自己温暖的胸部……”

胸部你妹!
虽然我觉得我大可问候这位作者一户口本,可是也已经没必要了。
因为我是个失败者。说起来真是反讽啊。
我按住向下方向键,拉到了页面的底部。好厉害,竟然有几千条评论了。
“啊~我好喜欢这样的文文呢~希望以后作者也要加油哦!”
“被萌翻了……”
“看得小舞好感动ww……”
TW文库无疑是成功了。如果让我来做编辑的话,这种百合甜腻腻的文章,只会出现在论坛上,而不会公开刊行。可是TW就这么干了,并且这也的确是当今的大众口味。我么,可以叫做阳春白雪,也可以叫做自命清高。
“神马悬疑啊虐心啊暗黑啊统统都去死!像这样的甜甜的温暖的,最喜欢了的说~”
我啪地一声合上手机的翻盖。列车到站了。我缓缓站上站台,慢慢走下阶梯过马路。
我不甘心。是的,我总不甘心。可是这有什么办法,现实就是如此,简洁明了而又直接。一则大红大紫,一则血腥残酷,令人无法释怀。有人厌倦,也有人享受这样的轰轰烈烈。只不过我的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在丽景中缓缓流过,即便有鹅卵石也激不起一丝波澜。不愿改变,到最后便走到了干涸的尽头。
这条窄小偏僻的马路上在深夜几乎没有任何车辆来往,路边也没有任何灯光。我走到一半,轻轻停下脚步,仰望着冬日的夜空。嘴巴里呵出的暖气化作白雾冉冉飘散,冬日的夜晚如同黑色天鹅绒一般明净,被雪花涤洗得清澈温润而又深沉。
岁星耀耀,流年匆匆。牛女落尽,毕昴横空。
但我所拥有的,也只剩下这片冬日的天空了。

忽然我听到在马路的那边有车子开来的声音,却看不见车灯的光亮。我略想一想,连忙要退回路边。
晚了。
顿时眼前一黑。

我缓缓睁眼,脸庞枕着冰冷的雪原,眼旁便是细碎如玉的雪晶。远处的黑色树干在寒风中被吹得微微颤动。耳旁响着猎猎的火焰灼烧声音还有噼里啪啦的小爆破声,Mini Cooper还在燃烧着。稍稍动了动身体,看来我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行动速度不如以前那般灵活了。
远处的黑色厢车早就不见踪影,大概是看到爆炸之后确定了无人生还,才离去的吧。我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想要走出这片雪原。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生死未卜的明娜。她自从逃离了车子之后,就不知道能否见到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然后找到她。
我朝着来路走去,远远我望见那个被我们的车子冲破的出口,黑色树枝的残片落满洁白的雪地,苍茫广阔的雪原如同烘面包上的蜂蜜一般平滑整洁。
好不容易走到了那个地方,我于是努力地向上攀爬。终于翻越了堤岸之后,我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马路上。空旷无人的宽阔路面两端是白色的细碎积雪,上面落满了黑色的树枝碎屑。朔风在整齐无比的行道树间笔直地穿行,掠过我破碎的麻布衣衫。行道树盘根错节,虬根扭曲,长成苍劲而惊异的奇怪模样,在一切都整饬无比的宽阔道路两边显得格格不入。道路两旁空荡荡的,商店的玻璃大橱窗围满了沿街,在清冷幽若游丝的天光反射下发着寒光。现在应该还早,可是每一间商店都紧紧地关上门,里面却亮着温暖无比的橘黄色灯光。里面的人都似乎在远离紧闭的店门,商店里洋溢着统一的祥和的气氛。
他们的语言小心翼翼,行动统一而呆板。
道路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电幕。电幕显示屏的材质看上去非常柔软,可以变形,随意扭曲。屏幕随着风的吹动而略微起了摆动,无声无息。电幕上播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的画面,有异型军大势汹汹来犯的可怕场面,太阳被黑压压地遮蔽,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冒着丝丝青烟的残垣废墟。人们在它的光束之下慌乱地四处奔逃,大街上响彻人们死去的痛苦呼号和生者的哭嚎。在一个镜头里我看到了逃难的平民的眼睛,那是一双瞳孔略微放大的眼睛,眼神已经失焦。他似乎在寻找着同伴,可是同伴已经在这片荒凉的废墟中化为了血肉。孤身一人的他逃到了一幢建筑物的废墟中,可异型军的光束还是照射到了他,无处可逃的他死前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彷徨。
忽然,电幕上的影像消失了,闪着白光的电幕耀眼得让我睁不开眼。

——天空是灰色的,在密不透风的云层的缝隙里闪烁着奇异的银白色。我身旁还残留着战火燃烧的猎猎响声,热浪灼烧着我的脸。放眼望去,满地都是残垣断瓦,废墟之上冒着青烟,破碎的玻璃碴子散落一地,映照着幽若游丝的青白色光芒。身旁是一片可怕的昏暗,地上满布着的,除了破砖碎石之外,还有血。人的残肢。猛然纷飞而落下的血肉。
我身旁没有人。这是在哪里?
我用手抹了一下额上滴落的汗珠,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我回过头来一看,是十几台硕大无朋的机器人,个子足有一幢楼房高。
“砰”的一声,一枚导弹从机器人的手部拖着青烟飞出,落在我的脚边瞬间爆炸了。顿时橘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我被爆炸的冲击波和气浪掀翻,右肩狠狠撞击水泥地面,顿时鲜血横流。
随着导弹爆炸,我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大家……前途和命运……”

等我睁开眼来,一位穿着蓝色衬衣的女主播精神奕奕地出现在屏幕上。大街上成百上千个电幕都播放着相同的内容,都显现着她的杀气毕露的剑眉和严肃的眼神。她一头金发披散在肩,直视着镜头,直视着屏幕这边的我。
那是佩琳。佩琳•克罗斯特尔曼。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电幕上出现的形象是她。
在我惊愕之余,她开口了。
“今天是个平凡的日子——你可能会这样想。不!今天不是平凡的日子!每一天都有要事相商,每一天我们都不能忘记!”
“有这样一种敌人,他们从来不敢下来露面,只是在天空上发射他妈的所谓的杀人光线。这种下三滥手段为大不列颠尼亚的英雄们所唾弃,为大一统的子民所不屑。这种敌人啊,我告诉你,它就是胆小鬼!胆小鬼!真正的对手啊,”她顿了顿,然后以山洪喷发的撼人气势继续怒吼着。
“真正的不列颠尼亚国的敌人,应该公正地露面,跟无坚不摧的军队展开惨烈的厮杀。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它就是利用我们的软弱,强行无阻地蹂躏着不列颠尼亚!”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
“如果让我跟它们单挑,我不会软弱退缩。我问你,你心中是否还有大不列颠尼亚的意志与荣耀?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
“你今天为这片土地的大一统(Unity)做到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啊——我自豪地说,我站在了反抗外敌的最前线。我狠狠地给它一拳,在胜利的姿态下看着它们狼狈奔逃,化为飞灰。这就是我——我!不列颠尼亚!”
她怒目圆睁,仿佛眼前就面对着一大群异型军,而她毫不畏惧,以必死必胜的姿态,气势昂扬地朝着我铿锵有力地吐出一字一句。若是敌军来犯见此,必定屁滚尿流连奔带爬地逃窜。
“这些混账的懦夫是阻止不了大一统的步伐的!每个人都将成为光明的大一统(Unity)的一体,成为一个整体的我和你,啊,将会无坚不摧!你知道么?知道么?知道么?”
她步步紧逼。
“不列颠尼亚必胜!”

——他们是要来杀我的。我勉强拖着不断流血的右肩往前奋力奔逃,身后紧追不舍的是十几台装满导弹的机器人。我拐进一个阴暗拐角,却发现那是一个死胡同,面前高高地竖着一面墙。
那墙是用暗红色的土砖砌起来的,在墙的一边是几棵老榕树。花纹斑驳的深棕色树干被雨水濡湿,好像摸上去就要像劣质砂纸一般在手上粘上许多黑色碎末。我正诧异,身后的机器人已经追了进来。无数枚导弹在机器人的手部曳着青烟飞射而出,我左闪右躲,它们与空气摩擦而变得炽热,触碰到地面上,爆炸的火光冲天。
“败坏风气,啊,……名誉……”
“公然无视……”
“绝对不能姑息!”
“以后……别嫁……”
每一枚导弹的爆炸声中我都仿佛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那么熟悉,却又那么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严厉。
“啊,这个……”
“啊,一个鸡杀儆猴的……”
“……夏牧野!!!”

我只轻轻地对着电幕里的佩琳说了一句话:“扯淡。”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路旁商店里的每个人忽然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他们的眼光火辣辣地让我发疼。还有电幕里佩琳杀气逼人的眼神。千万双眼睛集中在一起对着我,仿佛我就是例外。他们的眼光带着怀疑和否定,更多的是带着卫道者一般的痛心疾首和高高在上,如同千刀万剑一般穿插我心。
肩膀忽然被死死抓住。
我回头一看,是两位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身后停着装着锅形天线的黑色厢车。我一眼就瞟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黑袋子。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我还没说完一句话,其中一个拿起黑袋子,往我的脸上一靠。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我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黑色厢车的车厢里,双手被绑住而动弹不得,浑身凉浸浸的没有力气,肺部好像是被束缚住一样。车厢门在后面打开,我被两个黑衣面具人拖下车厢。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无比高耸宏伟的建筑群,棱角分明线条凌厉,结构繁复精巧惊为天人,科幻感十足的建筑外墙黑红的诡异配色中闪耀着神秘的蜂巢脉络,在半边埋没于残垣废墟中的不列颠尼亚的街道上显得鹤立鸡群。建筑的顶端直插云霄高不可测,气势浑然,就像是史前就已经伫立。
我环视四周,竟看到了那个生锈残旧的铁门顶部的三个英文字母。
C.C.C.
我来不及多想,两个黑衣人便把我拖进了大楼。
正中间的大楼里一片黑暗。周边的墙壁涂装着冰冷爽滑的黑色涂料,墙上挂满了透明的电幕,随着门口吹拂进来的寒风在轻轻甩动。大楼里黑得令人发抖,仿佛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隐藏着无数诡秘阴谋。
有一处墙壁露出了红光,打开了一扇门。是一部电梯。两个黑衣人不语,只把我拖进电梯。门缓缓关上,两个白色的面具在我的眼前被冰冷的钢铁掩藏。
电梯里也涂装着冰冷的黑色,顶上惨白的白炽灯吱吱地发着电流声。
电梯开始启动了,不是向上,而是向下。我感觉得到失重感,缓缓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电梯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壁画。它配色只有黑白灰三色,画作上的物象支离破碎,有仅余头部的公牛,受伤的战马,无光的电灯。
        可是从左往右看这横幅画作,我却看到了满幅的被践踏的鲜花、断裂的肢体、怀中抱着死婴而号啕大哭的母亲、仰天狂叫的求救、断臂倒地的男子、濒死长嘶的马匹、跳楼身亡的女人。

——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孤独而诡秘的深夜,天空是深得不能再深的墨蓝色,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哗哗地下着滂沱大雨。黑色的沥青路面被雨水打得精湿,路面上镶嵌的石子映着水滴的光芒。两旁的路灯不规律地闪着,发出昏黄的灯光,凄惨地照在墨黑色的沥青路面上。
道路两旁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松树,它们盘根错节,枝桠却低头向下延展,形成诡异的形状。
我站在马路的一边。我手里握着一把伞,可是却没有打开。全身都被雨水打湿。
雨水的哗哗声盖过了一切。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没有路边的商铺。

电梯门缓缓打开。展现在我面前的又是无尽的黑暗。
电梯里的白炽灯熄灭了。我只得摸索着一个人向前走去。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我摸索着,有时匍匐着向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因为长久地处在黑暗中,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直视。缓缓地直起身子,我仰望着那道亮光。
一道在这个全然漆黑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光里出现的是一个黑影,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和身材。那个黑影静静而端庄地坐在远处的亮光里。
“牧野夏,扶桑国籍。中岛空气动力扶桑总厂,零级技师。从中岛第一技师学校以第一名毕业,派驻第404统合航空战斗团任常驻技术顾问。后甚高速异型军出现,被派往事发第一地点,不列颠尼亚国第501统合航空战斗团,任常驻技术顾问,协助研发最高机密的新型甚高速飞行脚。——切。”
那人的声音似男似女,倒不如说是没有性别的声音,低沉却有力。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天启一般。
我略歪斜仰起头,用睥睨的眼光注视着他。“没错。”
“牧野夏中士在不列颠尼亚国服务期间,对本国的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表示了严重的轻蔑,并且使用不列颠尼亚严令禁止的脏字,表达独立而不同的观点,因此色法利亚法庭判定犯有思想罪、骂脏字罪和破坏统一罪。三罪并罚,判处牧野夏中士‘消失’。鉴于牧野夏中士为外国友人,故减轻刑罚。”黑影顿了一顿。“牧野夏中士需要接受教育,缓刑观察。”
还不容我申辩,光连同光中黑影就迅速消失在黑暗里了。

——在马路对面我看到了一个短发小女孩。她穿着医院的脏兮兮的灰白色病服,衣服下摆没过膝盖,下身却穿着裤袜。她也没有带伞,浑身湿透,在雨中一瘸一拐地惶恐地向前奔跑着。她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没有其他人帮助她。我听到了轰隆隆的响声,那像是大型机械的声音。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是十几台高大如楼房的机器人,正在追赶。
她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就在我马路的正对面。
行人灯亮着红色的禁行符号。
小女孩惶恐无助的眼神。

我的眼前瞬间又出现了两个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他们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进电梯里。又不知道上升下降了多少层,我来到了这个黑暗世界里面的一隅。
电梯门缓缓打开,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扇黑色墙壁,蜂巢状的脉络在其中隐隐约约地闪着红光,扑朔迷离的构造使我目瞪口呆。在排满不见边的黑色墙壁上,红色的蜂巢脉络组成了一个个小门。
这就是在这个世界里的监狱啊。我正想着,一扇门打开了。
“去吧。”其中一个黑衣人用相同的没有性别的低沉声音对我说。
我缓缓点点头,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黑色的电梯门在我身后慢慢合上,连同里面惨白的白炽灯光。我又被困在了一片黑暗中,只有那扇打开的门的角落里透出一丝亮光。
亮光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缓缓走进那扇门里。里面一如外面,墙壁上刷着冰冷的黑色涂料。门缓缓紧闭。
我警惕地环视四周。是不是从这个小房间里会露出什么机关,折磨我凌辱我而至于我最后精神崩溃呢。是不是会放出什么烟雾而使得我的神志不清,趁这时候他们给我洗脑呢。
可是我的预计都没有成真。房间顶部的白炽灯一直在吱吱地发出电流声。除了这烦人的声音,房间里如同死一般寂静。
墙上忽然出现了一幅透明的电幕。影像出现了,那是三个圆,按照上一下二的分布而交叠摆放着,如同美术上的三原色调色盘,又像是一个三等的韦恩图。三个圆的颜色都是很鲜艳的亮橘色。下方出现了三个单词。
Commit Conquer Control

非男非女的声音再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Triple-C自从成立以来,一直以消除不列颠尼亚人民的痛苦为奋斗目标。Triple-C致力于建造大一统(Unity)。在大一统中,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份子,表达相同的思想,具有相同的话语。只有大一统,每个人才能为集体作出贡献(Commit),继而征服万物(Conquer),统驭(Control)一切。
任何表达独立的思想都应该被废弃。任何尝试破坏大一统的个体都应该被消失。唯有大一统才能集合群众,排除万难,才能拯救不列颠尼亚于异型军的恐怖威胁之下。唯有成为了大一统的一份子,才能消除差异与痛苦,不列颠尼亚才能真正获得幸福。”
扯淡。
“Triple-C自从成立以来,一直以不列颠尼亚人民的安危和最大幸福为奋斗目标。Triple-C致力于建造大一统(Unity)。在大一统中,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份子,表达相同的思想,具有相同的话语。只有大一统,每个人才能为集体作出贡献(Commit),继而征服万物(Conquer),统驭(Control)一切。
任何表达独立的思想都应该被废弃。任何尝试破坏大一统的个体都应该被消失。唯有大一统才能集合群众,排除万难,才能拯救不列颠尼亚于异型军的恐怖威胁之下。唯有成为了大一统的一份子,才能消除差异与痛苦,不列颠尼亚才能真正获得幸福。”
“Triple-C自从成立以来,一直以不列颠尼亚人民的安危和最大幸福为奋斗目标。Triple-C致力于建造大一统……”

——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继续推进,足部的轮子与湿滑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嘶嘶水声。
站在空旷无物的马路对面的我。
机器人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无情地逼近,然后缓缓抬起手部。十几枚导弹在弹巢里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映照着诡幻迷离的光芒,雨水疯狂地击打着弹巢的钢铁外壳。
我心一沉,飞也似冲过了马路,拉起了小女孩就跑。我不要命地跑着,雨水拍打着我的鞋子和裤脚,后面飞来的是十几枚导弹,响着呜呜的呼啸声。
在前面竟又出现了一台机器人,我慌忙之中拐进了一个死胡同。眼看走投无路之际,胡同的一边竟然有亮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我忽然听到墙角有异响,回过头去一看,是一角小纸卷。
难道又是Triple-C的洗脑计划么?
我将信将疑地抽出纸卷,听到墙角的另一边传来沉重的长吁声,还有什么东西沉沉落地的闷响。我缓缓展开纸卷。
“这不是他们的诡计。这是我的故事,信与不信由你。”
纸张似乎是被厉害地揉折过,上面的笔迹歪扭而凌乱。纸卷的边缘发黄,中间有几处湿润的暗色斑点,像是血迹又像是泪水。在歪扭的笔划末端还有铅笔头折碎的痕迹。

相信墙那边的你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写这张小纸条,仅作为某种留念。
明天,我就不再会拥有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统一而冰冷的代号,Evey Amorph。在我还能呼唤自己的时候,我希望能留下即将褪色的记忆。
这个国家曾经处于一片混乱中。我见过满地的残肢断腿、横飞的模糊血肉。我曾见过在地上因为饥饿而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小孩子,你绝对想象不到他们苍白的脸庞和凄惨的哀嚎。
在混乱中,有一个党承诺给予人民大一统的幸福与安定,对这个党的领袖的尊崇也随着它地位的提升而演变为狂热的宗教式崇拜。
在我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我亲眼见证着字母C是怎样获得神圣的含义,普通言语是怎样获得特殊的意味。
那时人心惶惶,但Triple-C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开始参加街上的游行,成为了这股力量的忠诚拥护者。很快大选来临,它异军突起,大获全胜。

我跟K的相识,也要感谢它。
他的皮肤很白皙,手指很纤细,头发稍微有点蓬松。我喜欢他的笑容,他抿嘴笑的样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样子。我曾经觉得,我就像这样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就好。每月挣固定的薪水,有着固定的小房子,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买到一辆车。还有K。
我跟K同居了。
我仍然记得他每天早上用他的嘴唇叫醒我。他紧紧地抱着我,那种温暖使我无法忘怀。他是音乐家,每天回到家的时候手里总带着点什么。有时候是霜冷牛肉,有时候是一瓶极罕见的莫塞尔白葡萄酒。我生日的那天他带回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夜晚的星空。
他说,他跑了几乎大半个城市,才拍摄到如此灿烂的星夜。
于是,K每天晚上都跟我看星星,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那是冬天,我跟K躺在屋门前,嘴巴里呵出的暖气化作白雾冉冉飘散。冬日的夜晚如同黑色天鹅绒一般明净,被雪花涤洗得清澈温润而又深沉。星星在穹幕下眨眼,如同天神泣下的泪珠。
可是天空上突然就出现了一种怪物。它是黑色的,发出的光束恐怖得可以毁灭一座城镇。我清楚地记得,就在它们出现的第一天,政府就宣布了作战计划。无数人在狂热的号召下不明就里地登上战场拿起枪支。他们以为他们可以衣锦还乡,到头来却马革裹尸,惨死光芒之下。在如此强大如此恐怖的入侵者面前我和K都避而远之,我们曾经想过离开,到欧洲的其他地方去,到世界的角落里去。
正在收拾行囊的时候,他们偶然看到了我。
他们告诉我,我不是一般人。我是魔女,生下来就是的魔女。
此时怪物已经不再限于国内,它们开始在全世界活动。我无法放弃K,也无法放弃这片土地。
最终我还是报名参加了魔女队。
临走前他跟我约定,回来之后,我们继续看星星。

为了这个这个政权和它保护之下的人民,也为了我和K的约定,我拼尽全力厮杀。
你大概想不到我第一次飞上高空的时候有多害怕。我是有恐高症的。可是对我来说战斗是为了保护更重要更珍贵的东西,甚至是仅仅保护一个简单到极点的梦想。
那个回归日常,每天晚上简简单单躺着看星星的梦想。
在一个晴朗的夜空,我接到的是K的死讯。
他牺牲在了怪物的光束下。
我一生中从未像那一晚哭得那么厉害。
如果你有过所爱,而被所爱抛弃,你会知道那种痛苦。没错,仇恨统治了我。它统治我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我觉得我死去的时候血管的每一处里都会充满了仇恨。我迫不及待地将这种比爱强大数十倍的力量倾泻在了敌人的身上。可是我尤嫌不足。
仇恨是可怕的,它提供了实现愿望的方式和力量,但代价亦同样沉重。
这时一股新生的力量横空出世。对我而言,它是齐集了世间仇恨而无视代价的强大化身,用冰冷无情的手段轻而易举地粉碎着那些不可一世的怪物。
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Warlock。
可是它最终还是失败了。机器永远不是人类,因而无法与仇恨的魔鬼相赌。
随着我的卓越战绩,我的军衔如同巴别塔一般越升越高。
与此同时另一个真相渐渐映入我的脑海,在一个一个月明星稀的晴夜。

Triple-C上台之后开始进行一个秘密的项目。这个项目被认为是增强防御军力的研究,实际却是用于政治目的。
在这样的推动下,一种全新概念的秘密武器被研制出来。这种秘密武器克服了所有冷热兵器的弊病,并且在初始设计时就具备了完整的学习功能。这种秘密武器如同烈毒,强大之甚,甚至到了可怖的地步。
而与之对应的,一种唯一的最终解药也渐渐浮上水面。
就在自以为可以增加外交筹码的统治者正在沾沾自喜的当口,反角登场了。
想象一下,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器,而只有你才有唯一制服的手段。你的目的是巩固你的统治,你会怎么使用它。
想象一下,当一个国家的最强武器,被反过来用在它自己的子民身上,那该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提出这种秘密武器不但应该用于对外防御和侵略,同时还应该用在手无寸铁的平民身上。
于是天空中的妖怪出现了,它遵循着少数人的既定的意志残杀着同胞。
在预定的计划下大片大片的城镇被摧毁。人们四散奔逃惶惶不可终日,付出着惨痛而无知的代价,见证着这种秘密武器的可怖威力。
可是这条计划却被我打乱了。或者说被如我一样的魔女们打乱了。魔女们奋身而出,政府的解药在一瞬间变得黯然失色。最后的结果是,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戏剧,因为局外人的介入而变得不可控制。武器的能力因为魔女的出现而迅速提升,以至于当初准备的最终解药已经无法控制局势。
尽管失败,但这个计划的核心并非排斥和清洗异己,而是恐惧。慌乱和惶恐占据了这个国家,成为了这个政权的终极工具。
在大片的死伤之下,保护者的头衔耸然而立。不过保护者不再是政府,而是魔女。
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是不容许第二个保护者的,更何况第二个保护者凭借着它的力量无视了前者建立的规则。
于是,在敢怒不敢言的情况下,尽管局面已经无法控制,新一代武器依然被研发出来并且丧心病狂地被立刻投入使用。
与此同时我知道了K的真正死因。故事变得不再煽情。
并非天空的黑色怪物。
K是武器实验的牺牲品。

想象一下,你被你所无比珍视的东西背叛,该是什么感觉。
从满怀希望到绝望,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为之奋斗一生,然后被之投入叛徒的监牢。我会死在这里,并且死得悄无声息,如同飞鸟掠过苍穹。
可是我依然感恩,因为那个世界里有着最澄澈的夜空,点缀着最灿烂的繁星。
并且这一次我和K再也不会分开。
我希望你能逃出这个地方,亦希望这个国家重新归于真正的宁静之中。
而对于正在看这张纸条的你来说,我最希望让你知道,即便我从未见过你的样子而将来也不再会看见,即便我从未听见你的名字而将来亦不可能知晓,即便我们从未一同欢笑悲伤。
我衷心祝福你也拥有如我和K一样的点满了星星的夜空。

我默默看完,闭眼默默流泪。
这个国家曾经处在一片混乱中,现在的安定却比混乱更可怕。可幸的是这个国家还拥有如烛的温暖,无论它是否即将熄灭。
熄灭的烛火有一天终将亮起,正如风雨之夜终会放晴,循环往复不辍。

——浑身湿透的我拉着她,使劲拍那扇门。背后传来机器人运作的轰鸣声和机械输出功率逐渐升高的嗡响。可是该死的门却怎么也不肯开。
机器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的硕大身躯慢慢展现在我们的身后,头部投射着殷红的光芒,冷冷地俯视着我们。然后它缓缓举起手部的弹巢。
门突然间打开,我拉着她冲了进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亮黄色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失落孤独的雨夜。

门被突然打开。白炽灯的灯光在门口被黑暗吞噬。远处出现了一丝亮光,在亮光中出现了一个黑影。
“时间到。接受教育失败,故决定将你消失。”
全ての終わりに 愛がある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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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3 00:58:00 |只看该作者
第八节
亮光迅速熄灭,黑影不见踪影。身旁的黑暗里两个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迅速浮现,一把抓住我的手向外拖去。我这是要死了,我这样想着。在茫茫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轻轻抿起嘴角笑着。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监房中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无论是剥夺睡眠还是重复洗脑,我都坚持过来了。崩溃的只是人内心的信仰,而这种信仰因为一缕孱弱的星光而更为坚定。
我被一边拖着一边向前,看到了我旁边监房的门打开着。惨白的灯光在里面刺眼地射出来。我在经过门前的时候往里面瞥了一眼。
空的。没有人。

——进门之后我踩在了吱呀作响的古老木地板上。旁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的油灯发出昏暗的浊黄色光亮。天花板上的铁钩绑着一条粗糙发黑而老旧的粗硕麻绳,麻绳下端死死地吊住了屋子主人的脖子。
上吊的人反着白眼,嘴巴扭曲变形,面色苍白如纸。灯影煌煌,他的鹰钩鼻子的半边连同暴突的眼珠和歪曲的嘴唇被照得明亮,而另一半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看起来就像毕加索的抽象画。他穿着布满油污的帆布工作服,这大概是个钟表匠,。
在他的身后的木架子上摆放着无数的钟,它们形状怪异各不相同,而随着尸体的摇晃,它们发出各式各样嘈杂的报时声。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隐约看到,所有的钟的时针,都指着午夜十二点。

眼前的黑色袋子被掀开,我的眼睛又一次获得了光明。习惯了黑夜的瞳仁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不得不眯上。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秋日草原,清冷的雾气氤氲着模糊了视线,枯黄的蒿草一大片一大片地随着微风摇曳着,伴随着泥土温暖的气息和迷迭香的芬芳。广阔无边的天空是极淡极淡的墨蓝色,阴沉的云朵伴和着湿润的露水。迁徙的候鸟悲鸣着掠过穹幕。
环视一圈,身后只站着两位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他们的身后是空旷无物的宽阔路面,两端是白色的细碎积雪,上面落满了黑色的树枝碎屑。这该是一个繁华的国度,可是现在道路两旁空荡荡的。商店的玻璃大橱窗围满了沿街,在清冷幽若游丝的天光反射下发着寒光。在大路的右侧,伫立着水泥高墙和锋利无比的电网,以及嵌在上面的那扇门和门上的C.C.C.三个英文字母。
一切都如此明了而残酷地摆在我的面前由不得我拒绝。
黑衣人走到我的面前,掏出了一把手枪。
“从现在开始,你的存在即被抹去。关于你的一切都会毫不留情地消失,没有人会知道你来过,没有人会知道你干的事。没有人会知道你出生过。”
随着他手指的慢慢用力,手枪的机械结构发出哒哒哒哒的响声。那声音越来越紧密,意味着手枪即将进入击发状态。
我缓缓闭上眼睛。对这样的世界,我是失望了。
把我杀死,说不定就能回到现实了呢。
手枪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一枚导弹炸得粉碎,冲击波横扫整个屋子,小女孩尖厉凄惨的哭喊声瞬间回荡在我的耳旁。机器人的手臂伸了进来,弹巢对准了我和身后的小女孩。
屋外的雨水疯狂地击打着机器人的钢架发出哒哒响声,伴随着震天撼地的雷鸣声。
弹巢里的机械输出功率慢慢提高,而光亮也从导弹的缝隙里透露出来。
身后的小女孩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瑟瑟发抖。
随着咻咻数声,数枚导弹从弹巢里喷射而出朝着近在咫尺的我飞过来。我紧紧闭上眼睛,随即传来的是导弹爆炸声和耳边的起火猎猎声……我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手里拿着的伞早已张开,导弹不断地撞在伞面上爆炸了……
在伞后面的我和小女孩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伞。散发着银色光芒的伞。

我的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鸣声。紧接着就是机械输出功率上升的嗡鸣。黑衣人与我忙回头看去。
那是异型军,甚高速异型军。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它,这种满怀着冷酷与权谋的杀人武器。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群,黑压压地飞临低空,遮天蔽日。原本就不明朗的苍空变成灰茫茫一片。随着嗡鸣声的频率达到刺耳的极点,殷红色的光束也随之激射而出。
首先瞄准的竟然是高耸入云硕大无朋的建筑群。它跟它们关联千丝万缕,创造者却在第一时间被被创造者摧毁。那些建筑沿着蜂巢状的脉络轰然而无声无息地倒塌,就像是推倒搭建起来的积木楼层一样。
回头看看身旁。两个黑衣人竟也凭空消失。

人们在异型军的疯狂攻击下尖叫着奔出摇摇欲坠的房屋,惊慌恐惧地四散逃窜。我的耳边只回响着人们的惨叫和血肉在光束下烧灼的嘶嘶声。一片参差错落的房屋在红色光束掠过的一瞬间变成了冒着丝丝青烟的残垣废墟。
光束照射在老旧的楼房上。
发黄破损的黑白照片上露齿微笑的少女……
光束照射在盘曲的树木上。
被PTSD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夏莉……
光束照射在死气沉沉的高墙上。
哈特曼身上绽开的血之花……
光束照射在空旷无人的大道上。
巴克霍隆撕心裂肺的哭喊……
光束照射在电幕上。
明娜不语流下的冷泪……
随着光束在我的眼前闪烁,过去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掠过我的眼前。它们是在回忆过去,也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够了。够了。
所有都是冷酷与权谋,都是黑暗与挣扎,都是勾心斗角。没有神秘的外星来客,也没有英勇奋战的魔女。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剧变畸形的戏剧,而我作为局外人被卷入其中,满怀欢喜地期待之后换来的是最冰冷的结局。
够了!够了!
“毁灭吧!”

忽然,一只异型军停住了。它的光束开始颤抖起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减弱,以至于消失。它的红色的光芒逐渐开始熄灭,底部开始剥落黑色的碎片。从光束的发射点开始,在周围开始粉碎,如同不可控制的藤蔓一样延展开来,描绘出可怖的裂痕。最后,露出的是那个红宝石的核心。
它的光芒在一瞬间激射开来,然后伴随着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那颗红宝石炸裂了。
待光芒散去,那只异型军早已经化为银白色的碎片,闪耀着光芒缓缓落下。
眼前的一切再次令我震撼不已。不同的是这次不会再出现Evey Amorph的人影了。
Evey Amorph已经死了,或者说已经消失了。
随着那只异型军的自行解体,天空中迅速出现了炽热而强烈的光,我不由得掩住眼睛。成百上千的异型军连环反应地自爆,殷红的光芒如同太阳,闪烁着的银白色碎片云蒸霞蔚,飞溅满天。
空旷的道路上开始慢慢积聚了人。他们神情迷惘,彷徨无助,在目瞪口呆地观看着异型军的碎屑之雨。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难以置信。当他们走到一起而逐渐靠近的时候,突然之间他们就被弹开了。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身旁,闪现了发着幽幽蓝光的透明薄膜。
他们就这样被包围在气泡中不断地碰撞着而被弹开着。我伸手向前,却没有气泡的薄膜包裹着自己。
人们开始发出了吱吱喳喳的议论声。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喂喂,听说……听说Cephalia……?”
“什么啊!不要乱说……”
“可是你看看那幢房子……喂喂,还有啊……”
“听说异型军什么的……”
“对哎对哎,你看那个男孩子……”
“要不就成立临时政府什么的?”
“不太可能吧……我们又不是……”
“说不定是那个男孩子救的我们……”
人们渐渐地围了过来,注视着我。我不禁有些慌乱了。

“呐,是你把那些怪物都打爆的吧?”
“别……别乱说……”
“第一次看到异型军会自爆啊。”
“等等……”
人们逐渐围了过来,都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我。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仅仅是强烈的愿望并不能实现,这我还是知道的。
“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我坐在课室里。窗外是斜射进来的阳光,火红的光线疯狂地穿过玻璃窗户,被防盗网的铁丝无情地切割,一块一块落在地上。
早上教室还没什么人。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今天的同学们似乎都在谈论着什么,嘈嘈杂杂的。

正说着,我听到了倒塌的大楼的废墟里有响动。那是一只手,它的皮肤是白皙的,但是沾满了血污和碎石,还插着几片薄薄的碎玻璃。那只手还在动,努力地扒开周围的石块和钢铁。一点一点地,两只手臂出现在我的眼中。人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注视着。最终,上半身露了出来。
那是衣衫褴褛的佩琳。
人群沸腾了。
还不待她完全爬出来,人群便爆发出一大片愤怒的骂声。
“臭婊子!”
“走狗!”
“喉舌!”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真恶心!这样的人也配做魔女?!”
“还真是操蛋呢。”
蓬头垢脸的佩琳好不容易站立起来。她的眼睛镜片已经碎裂,蓝色上装已经破损不堪,及肩的金发因为灰尘和碎石而黯然失色,脸上满是伤痕和血污。她轻轻举起手,用手臂擦擦脸。我看到了她嘴角挂着的平静的笑容。
我忙飞奔过去。“佩琳!你没事吧?”
她倒是诧异了。“小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人们在窃窃私语着。
“这……怎么……”
“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一伙儿的……”
我拉起佩琳,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身后传来人们的怒吼声和追赶声。
“佩琳,你……怎么回事?我……那是你么?”
“说这些话,你大概也不会相信了吧。”她轻轻笑了。
“我是一路上跟踪你和明娜,暗中保护你们的。大概也就是在这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大群甚高速异型军包围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他们面前。活下去的唯一条件,就是为他们做广播。”
“所以……你知道……?”
“嗯。虽然可怕,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毫无日光的晦暗天空,眼角边似有点点泪光。“他们不理解我也无所谓,毕竟……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了,不会了。”
眼前突然间暗了下来,在我和佩琳的面前,出现了一大片堵截的人。黑压压的人群怒目圆睁,望着佩琳,如同大军过境一样涌了进来。
“佩琳!”我大声喊道,可是喊声早就被人们的愤怒湮没。佩琳早已消失在人群的中央,如浪如潮一样的平民此时在我眼中显得尤为可怖。

远处出现了几个闪光点,那几个闪光点在一片银白色的雨中逐渐接近。我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们。
芳佳,美绪,莉涅特,萨妮娅。
四个人站在大道的背后,身后是灰暗的天空与广袤的秋日草原。秋风缓缓抚摸过少女的白皙脸庞,她们静静地看着我。
“明娜呢?”美绪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正想应答,芳佳却突然指着远处的高台大喊:“快看快看!”
我们一齐转头看去。在一处楼房的废墟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高台。人声鼎沸,人头攒动,骂声脏字如潮不绝地回响,有人向着高台投掷碎石。
而在高台上,堆起了从四处的残垣废墟中找来的破旧木头。
在木柴堆的上方是一根水泥柱,在水泥柱上绑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佩琳。她头下垂着,金发散落在胸前,嘴角边带着血迹,脸上有几处青淤。她的衣服被粗暴地撕去,丢在了高台上,赤身勉强站立在水泥柱前,双手被死死绑在水泥柱的后方。她遍体鳞伤,淤青遍布全身,有的新伤还在汩汩地流血。
“这就是给政府的喉舌的惩罚!”
“臭婊子!”
“叛徒!”
“佩琳!”我高声喊着,跟其他人一起奔跑过去。我好不容易爬上了高台,望着的是下方的愤怒之极的人们。
“保护者!把那个叛徒处决掉吧!”
“走狗!”
“去死吧!”
“喂!动手吧!”

——我是要到老师那里去交点什么东西。我手里拿着要给老师的物件起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了每个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气泡。闪着幽蓝色光芒的若隐若现的气泡包裹着每个人,他们却浑然不觉。
我忘记了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于是我转向同桌,想要问他。可是在我伸手的那一刹那,我的手触碰到了那个气泡。紧接着就像是被踢飞一样,整个身子被反弹到了墙角。

萨妮娅的头顶上的探测天线突然亮起了耀眼的绿色光芒。美绪、莉涅特和芳佳都齐齐望着她。“不对……这次的异型军气息……很强烈很强烈……”
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反应而开始颤抖着,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下,脸变得通红,娇喘吁吁。她跟随者自己的身体的指引,向着气息传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她竟然向着我走来。我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她也惊愕地看着我。
美绪和芳佳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我。莉涅特害怕得蹲在了地上抱紧着头,而萨妮娅则坚定了步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那个……你确定不会错么?”
“不会的。这是我……感受到的最……强烈的……异型军气息……”萨妮娅一边抹着汗,向我慢慢走来。
仅仅只有五六米的距离,却如同光年般漫长。

“喂喂……那不是魔女么……”
“貌似还是Scarborough Fair的魔女……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那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

萨妮娅停在了我的面前,缓缓地、一顿一顿地抬起手。她眯着眼睛,试探地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胸口。
顿时她如同触电一般,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
“小夏……为……为什么……”
她怀疑地望向身后的美绪。美绪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
“打开来看看吧。”我冷冷地说。
唯一的事实或许即将摆在我的面前。
美绪抽出了背上的烈风丸。

“喂,看那看那……那个魔女是不是抽出刀子了啊?”
“是啊……不过那个男的又不是异型军……”
“这样真的好么……”

“宫藤……你来拿。”
“是!”芳佳缓缓接过刀,对准了我的胸口。我缓缓解开衣钮。
烈风丸被从刀鞘中抽出,白色的刀身在灰暗的天空下散发着诡异而刺眼的光芒,一举一动都似乎带着风的精魂,刀尖在墨青色的云朵映射下更显得锐利无比。
我静静看着刀尖抵上我的胸口,鲜血汩汩地从胸口里流出来。奇怪的是我并不感觉很痛,只是凉凉地感觉到刀身隧入我的体内。
它颤抖着,慢慢往下滑,而刀锋也愈发出强烈的银色的清冷光辉。另外一丝光线从我的胸口里射出来了,随着伤口越来越大。
终于,胸口的血肉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心脏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在心脏的位置缓缓转动,散发着奇异的殷红光芒。
万籁无声。

——好疼。
同学们很诧异地围了上来,都在问我:“你怎么了?没事吧?”
环绕着他们的气泡发出的光越发强烈了。眼前缓缓升起了一幕无形的墙,蜂巢形的纹理闪烁着幽蓝色光芒。我站起来,想要冲出去,身体却撞在墙上,如同撞在了铜墙铁壁上。

人群沸腾了。
“怎么会……怎么会……”四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被切开的胸口里的核心。
我也不由得惊讶万分。但细细想想,却又在理。
“他是异型军!” 一个人率先喊了出来。
“——可是,他把剩下的异型军都杀死了啊,他救了我们!”
“这……”
“不论怎么样,是异型军就该杀!”
“他可是保护了我们!”
“我……我怎么知道!”

我面对着这满大街的人。成千上万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他们的目光如同千刀万剑,直奔我体内的核心而去。他们的骂声如同行军蚁一般,爬过地面爬到我的脚下,并且还发出狰狞无比的阴笑声,使人不寒而栗。是的,它们爬上来了,从我的裤脚开始,嘶嘶啦啦的发出很窸窸窣窣的细微的响声。它们逐渐地从我的小腿开始蔓延,然后是大腿,盆骨,臀部,背部……将我吞噬殆尽。
我站在佩琳的身旁看着她,胸口还在止不住地流血,寒风撕扯着血肉。可是我不疼。勉强站立在木柴堆上的佩琳已经被蹂躏得遍体鳞伤,嘴角还在微微抽搐着。
“喂!那个魔女!为什么现在还不下手!”
“干掉她!”
“为我们的妻儿母女报仇!”
“为什么不下手!你在等待什么!”
人群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美绪手里拿着火把,却迟迟未能落下。
四个人在轰然震天响的人群的呼声中,沉默,失语,愤怒,落泪。

——我一定要去老师的办公室,把东西给她。我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墙壁,透明的墙外面的同学们担忧而诧异地看着在虚空中挣扎的我,议论纷纷。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在演戏么……”
“这是个疯子么……”
“真是可怕啊……”
声音愈发密集了。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我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燥热。
我终于累了,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人群对于迟迟不动的魔女和我显然是愤怒了,又或是恐惧了。手无寸铁的平民如同洪水一般涌上来。他们从我的身旁涌过,挟裹着我冲向了被绑在水泥柱上的佩琳。
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们,佩琳脚下的木柴堆已经在一片混乱中被点燃。
我终于冲到了佩琳的身边。她脚下的木堆变得通红,脸色苍白虚弱如纸,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吃力地抬起头望着我笑着,眼角处是泪光闪烁。
“呐,小夏?”
她失落而平静地缓缓伸出手。
她的手不大,但好温暖,好柔软。
“站出来吧。他们会听你的。”
“不。”我紧闭眼睛不让泪水落下。
“为什么?”
“他们会形成政府的。我期待那一天。即便那一天的到来是以我的死亡为代价。”

清冷的雾气氤氲着模糊了视线,枯黄的蒿草一大片一大片地随着微风摇曳着,伴随着泥土温暖的气息和百里香的芬芳。广阔无边的天空是极淡极淡的墨蓝色,阴沉的云朵伴和着湿润的露水。迁徙的候鸟悲鸣着掠过穹幕。
魔女们湮没在人群之中,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混乱。
脚下已经是一片火焰。我望着旁边的佩琳,她的脸色苍白虚弱如纸,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她吃力地抬起头望着我。
伤口正在缓缓愈合,发出浅浅的银色光芒。
就这样吧。我慢慢抬手,伸进胸口的伤口,握紧了那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等等……”
“再见。”
我微微用力,只感受到身体里那颗心缓缓碎裂。它们在我的手心里咔嚓一声碎成粉末,然后如云如烟一般飘然散去不见踪影。

大街上的房屋建筑高墙低垣全都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倒塌,粉碎成闪耀着银白色奇异光芒的碎片,一瞬间飞溅无数,遮天蔽日。背后的街道上旋即激起冲天星尘,电线杆扯断联系的弦线缓缓倾倒撞击地面,电幕连同佩琳的样貌被湮没在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雨滴中。爆炸伴随着这个世界的粉碎,在一片银光中给末日之歌添上了浓烈而撼心动魄的橘黄亮色。灰暗的天空再一次闪烁着刺眼的清冷光辉,天神大手一挥洒下无数如钢锐利却如画绝美的荼蘼花瓣。在地上震惊而混乱的人们来不及目睹和思索,连同身上无形的幽蓝色气泡便一个接一个扑簌簌地破裂而消亡殆尽。
远处的雪山在强烈的震动下发生雪崩,冲天雪尘滚滚泻下仿若远古源来。巨大的雪流如同万匹奔马嘶鸣着冲向这个穷途末路的世界,蹄踏发出震天动地的低沉声响,轰然席卷大地,契合着银白色将一切都吞噬抹杀。
顿时眼前除了银白色的光,真的什么也见不到了。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是要去斯卡保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替我向住在那儿的那位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是我的真爱。】

白色光一刹那消逝,在我面前的依然是寒冷的冬夜和窄小的马路。面前停着的是一辆没有开车灯的福特吉普车。白色的救护车的车灯闪着蓝色的光芒。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疗设备和药品。他们在围着什么满头大汗地努力着。红蓝双色的警车灯在茫茫黑夜之中投射着光影,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讨论着什么。周围拉上了黄色的闪亮的警戒线。
我看到……我看到我的母亲和父亲。母亲跪在医生旁边放声痛哭,而父亲呆呆地伫立在警察的身旁,泪水从腮边滚滚而下。周围围了几个人,大概是在看这些人在干什么。
我站在他们的边缘,静静看着他们自顾自地忙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身影。她身材出挑,皮肤白皙明净,银白色的长发轻轻披在肩上。
莉迪亚来了。不过为什么而来,我并不清楚。
我轻轻地靠了过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有反应。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有反应。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让她给我做一件麻布衣衫。】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不用缝口,亦不用针线。】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那她就会是我的真爱。】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所有的忙碌的医护、警察、父母,他们的中心躺着的,就是我。
一脸血污,伤痕累累的我。那个我就那样静静躺在马路的中央,那辆没有开车灯的福特小吉普的车前,遍体鳞伤,身下是一大滩血。
他们是感觉不到我了。无论我如何大喊大叫,哭天抢地,也没有人应我了。那个我,已经在地上,被车撞了。现在的这个我,无论是怎样动情的呼喊,他们都不会再理我了。
朔风呼呼掠过,清冷的风穿过我的身体,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寂然看着地上躺着的我。这就是灵魂离体么。
真孤独啊。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让她给我找一亩地。】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就在咸水与大海间。】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那她就会是我的真爱。】

就这样吧。
不,我不甘心。
就算他们都感觉不到我,我也希望他们能知道我的心意。或者说是莉迪亚。
我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一切有她而起,以她而终。
我喜欢她。我知道有人也喜欢她。可是我仍然喜欢她,没有理由。只是我不能向她表白,原因……我不知道原因。
结果是,我在可能的临死之前,都没能说出那句话。
于是,我凭着她听不见,把手摆成喇叭型,走到她的身旁,使劲全身力气喊道:“Will - You - Marry - Me?”
她是听不见的。她会擦干眼泪,然后静静离去。不过她知道我出事之后赶过来,也令我万分欣慰——毕竟到这里来的,只有她一个是我的同学。而其余的人,除了我的父母,救我并非情感原因。
谢谢。
我紧紧地、紧紧地从背后抱住她的身体,感受她的体温,闻着她的气味。
如果说我现在是死了的人的精魂,那我是不该这样做的。祖宗说的阳盛于阴的道理,我以前虽不屑,现在也开始明白了。不过也因为我不能被看见,不能被感觉,才能如此敞开心怀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样,我倒是幸运的。
目光开始模糊了,我的身体也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而飘忽起来。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叫她用皮制的镰刀收割。】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那她就会是我的真爱。】

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滴离,打在她柔软而白皙的肩上,然后烟消云散一干二净。
我用脸庞蹭了蹭她的光滑的后背,然后把嘴唇轻轻贴上。
寒风越发刮得猛了。看来地上的我已经被急救包扎好了,简单处理之后,我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救护车开走了,我却听不见任何发动机的声音。
天空如同墨色天鹅绒。在这纯洁的舞台上,天宫里哭泣的神女倾首,摇落一片晶莹闪烁的繁星。
我只听见风呼啸着拂过的声音,还有路边的蒿大片大片地摇摆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别人的声音,我是再也听不见了。因为身体已经离去,只剩下孤独的灵魂在曾经的地方伫立。
我的手一如既往的凉。我紧紧抓住莉迪亚的温暖的手。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女生的手,完完整整的触碰。那是一种类似触电的感觉,她的手不大,却好柔软,好温暖。
我的心意即便通过相握的手也无法传递给你,但这一握已令我满足。
她也起身准备离去了。我所紧紧握住的手,开始移动,然后慢慢分离。
最后,她在我的身旁,头也不回地向着马路的另一端默默走去,而我的手的凉意早已抵消了她留在我手心的暖。
人都散了,只剩下看不见的我。
隆冬的夜晚还真是寒冷啊。我轻轻展开手掌,贴紧冰冷虚无的脸庞。
忽然感觉到掌心温热的液体。我缓缓放下手。
你又是什么时候落泪的呢。

眼前再一次出现了银白色的光点,然后缓缓向四周如同水涟漪一般扩散,张大,最后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圆形隧道,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那光芒是那样纯净,那样圣洁,仿佛通向天国。我试着伸手。顿时,一股温热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在这个孤独的冬夜暖透了我的心。我感到神清气爽,不再彷徨,不再无助。我有了路,有了终点。
在白色的长长的隧道的尽头,莉迪亚站在那里,温润可人地站在那里,朝我轻轻微笑着。她银白色的及肩长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可爱而略带凌乱地舞动,墨色中略带浅蓝的瞳孔水灵通透,眼眸直视着我,皮肤白皙水润吹弹可破宛若圣女,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樱色的双唇微微上抿。
“牧野,我喜欢你。”
我抬脚轻轻踏入隧道之中,隧道外的一切被白色的隧壁渐渐掩藏。随着我走得越来越远,原本寒冷虚无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温暖充实,脚步也更为有力。周遭的一切都慢慢模糊成透明的颜色,眼前只有银白光芒一片,和抬头仰望的那片夜空。
她在夜空下朝我浅浅微笑着。灿烂的繁星为她的笑靥做着完美的陪衬。我开始欢喜起来了。她是终于回应了我的心意了。在她的身旁,不仅是她,还有其他人。母亲,父亲,物理老师,物理老师的女儿,马洛,教导主任……他们出现在了莉迪亚的周围,也朝我微笑着。
我兴奋地奔上前去。

“不要,牧野,回去吧。回去吧。”
莉迪亚忽然开口,脸色带着几分焦急。
欢欣的我停住了脚步。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不要。回去吧,牧野。回去吧……回去吧,夏。”
我的亲人们和好朋友们依旧朝着我微笑着。
“回去啊!”
她的柔弱的脸上出现了泪光。
“求你了……回去吧……不要回头……”
她的声音里带着焦急的哭腔。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好转过身去。
不,我不忍心,于是回过头……
刹那间,白色的隧道在远处轰然倒塌,冲击波向着我的方向不由分说地席卷而来,长长的隧道尽头的那一端的人在粉碎中被瞬间淹没。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又剩下了一片白色。

等我睁开眼睛,头仰对着医院的白色的天花板。
终于是活过来了。
刷成雪白的墙壁在浅橘色的阳光下显出柔和而美丽的颜色来,身上盖着的是温暖的棉被。与其说是我的体温,倒不如说是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身旁是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输液架,我感觉得到我的右手手背插着静脉输液针。旁边的唱机里播放着音乐。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是要去斯卡保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替我向住在那儿的那位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是我的真爱。】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母亲。她应该是没睡好很久了吧,眼圈重重的一片黑。看到我醒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竟径直扑在了我的病床上喜极而泣。
“妈……”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哭只是哭。
一切都终于结束了呢。
“那个,牧野,妈妈有件事跟你说。”
这时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欠身伸出右手,却突然撕心裂肺地疼了一下,猛然醒悟右手还插着输液针。母亲递给我,然后站起身坐到一边。
“你好你好。”
“喂?是牧野吗?还记得我吗?我是谧谧哟~”
TW文库的田谧编辑。
“田编辑,什么事。”我淡淡地说。
“那个……之前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啊。”
“一句对不起就解决了?”
“没办法的啊,先下手为强嘛。”
“好吧,现在呢?”
“就是那个,我们的热门作品完结了,剩下的就是营销部那帮大叔们的活了。——你的梦境记录,还会继续写么?”
“哦,轮到我上了么?”
“恩恩!”我不得不承认田编辑的声音是成年女性里面我听过的最甜美的。当然莉迪亚还未成年。
“抱歉。”
“哎?”那头传来了诧异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梦境已经结束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想写,也不想跟TW合作。”
“这……”
“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续写下去的,更加不可能违反那份保密协定。”
“这样啊……你这可是卖给了我们的哟。”
“把之前的稿酬给我吧。另外动画化什么的,就完全是你们的事了。”
“好吧。汇款什么的会有人联系的。那就这样吧。”她简短说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我缓缓放下电话。
“牧野,妈妈有事先出去一下。这几天或者都不能来见你了呢。抱歉。”母亲擦干眼角的泪花,然后又匆匆地走出了病房。我看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不仅想起之前的一次又一次。无数个在家里匆匆离去的夜晚。无数次关着门的低声争吵。
那个男人到底如何,他现在怎样,我都不想再计较了。

在医院里休养了两个多月,重伤的我是终于慢慢地好过来了。前几天终于是可以下床走动,现在的活动已经毫无问题。不过在医院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倒真是枯燥无比,我甚至想要回到学校去了。
每夜我总是很晚才能睡着,睡不着的时候就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只是看不到满天的青绿色微光。于是我披衣起床,轻轻拉开窗帘。随即被子上遍洒星光,被面仿佛深蓝色的天鹅绒穹幕一般,好美。
不过,一旦睡着,便睡得异常安稳。一个梦也没有做过。
只是稍稍有些异样的感觉还残留在心头。每每在面对子夜的星光的时候,总有一点点想哭的冲动。

今天是回家的日子。难得的是母亲竟然亲自开车接送。平时的这个点她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她工作的公司似乎很出名,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她唯一给我看过的就是她在各地拍的照片,在德国的科隆大教堂前,在高卢人遗址前,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前,在波尔多酒舍前,在自由女神像前,在罗马的广场上,在日本的樱花树下……女人好看的笑容配合着统一的蓝天白云。
小时候母亲曾经跟我说:“你知道吗,牧野,妈妈可是空中飞人呢!一会儿可以飞到美国去,一会儿可以飞到英国去……”
那句话的母亲的声音成为了我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之一。我记得那句话的声调、语气、音色和句读。清清楚楚。
“呐,妈,你不是‘空中飞人’么?”
“不再是了。”

轿车经过学校,缓缓地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门口。
“牧野,你很喜欢这地方吧?”
“嗯。”
“以后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进去吧。”
我微微一惊,开门下车。
面前的咖啡馆不是很大,木门也有点破旧,甚至“Ola’a Coffee”的店名也随便写在小木牌上挂在屋檐下。在旧式的哥特式鎏花玻璃窗的外围,悬吊着几盏老式的吊灯。铁制的老旧玻璃桌子和椅子露天地摆在廊檐下,旁边是一棵枝梢繁密的荼蘼,重瓣白花挂满枝头,香气极烈,醉人心脾。
母亲锁好车跟了上来。“进去吧。”
我进门便踩着吱呀作响的老旧棕色木地板。吧台也是木制的,上面摆着各式各样工业时代老旧的磨铁咖啡器械,蒸馏机虹吸器磨粉机一应俱全。我知道那是店主购得的收藏,只是摆在吧台上徒添气氛而已。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的店员站在吧台后,面前摆着几台黑色的电动咖啡机。
墙上挂着几幅名画的仿品。一幅是透纳《被拖去解体的无敌号战舰》,一幅我认得出的是莫奈的《印象•日出》,还有一幅是秀拉的《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母亲走到靠窗的位置下坐下。“牧野,过来坐下吧。”
“……不。能……能不能不坐那?”
看看墙边有张空桌子,我坐下,示意母亲过来。
“奇怪呢。——好吧。”
“我要卡布奇诺。”
“清咖啡就可以了。”
两杯咖啡轻轻地摆在了桌上。

他俩离婚了。就在我发生车祸住院的那两个月里。
我难道真的是维系他们两个的希望么。虽然不忍,也不甘,但我还要承认。到现在已经被历练得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我在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落泪。是我太坚强了呢,还是太冷漠了呢,还是说这两个词本来就是同义词呢。
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告知我是跟了母亲的。他们之间的推搡争执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至少这算是解决,我松了一口气。
“妈,你不做‘空中飞人’了,要做什么?”
“我跟公司申请了派驻英国。从此以后就定居在那里吧。毕竟我辛辛苦苦为公司飞了那么多年,拿个奖励也是应该的,反正你高考不砸也得砸了吧。”
我静静叹口气。终于要离开了么。
“回家收拾下东西吧。两天后的飞机,首都机场飞希斯路。”
“他呢?”
“哪个他?”
“……他。”
“不知道。大概是先收拾东西走了吧。”
“家里还有他的东西么?”
“有一点。”

小车静静停在家门口的小路旁。我打开车门下车,一种不习惯的熟悉感迎面扑来。我上楼,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猛地一扭。哧咔一声门打开了。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见到了他。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跟我四目相视。我有几分诧异,他明明是比我大好多的人,却在目光触碰之时慌乱了手脚。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于是只好低头整理起身后的行李来。
“请让一让。”
他就像慌张的小兔一样匆忙让开。我平静地进房,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正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化物语》,门外响起了母亲的唤声。
“牧野,吃饭了。”
“哦。”我应了一声就走出门。
客厅里很暗。在门边似乎有什么薄片映着饭厅的吊灯光闪闪发亮。
我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一枚装帧得极为精美小心的书签,上面的荼蘼花叶的叶脉脆弱却明晰可见。
是离去的人那时慌乱而落下的吧。
随着两行清泪划过脸庞,那个春天的记忆再一次映入脑海。
原来,即便是那样的男人,即便是那个只剩下名分的……
父亲啊。
父亲。

我草草吃了晚饭,然后进房仰面躺下。
天花板上的荼蘼花瓣的图案散发着青绿色的微光,在夜空下从来没觉得有这样美丽过。可能是我小时候还不懂得吧。
我轻轻用被子盖住全身,盖住半张脸,只留下眼睛。
开始暖热了,春天是确确实实来临了,并且也准备离开了。
那样的梦境,始终只是在逃避而已啊。我是梦者,我亲历了,而后毁灭了,这也便足够了吧。无论怎样的留恋始终都要放手,无论怎样的凄美终属过去。
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啊。
我缓缓闭上眼睛。

两天后,首都机场。
这是个很大的机场。大,却空洞。人不多,主要集中在大厅里,熙熙攘攘,可是一旦过了安检,我看到的就纷纷分散开来了。早上的阳光还不算猛烈,机场气势磅礴的玻璃架构和钢索建筑充满科技感和未来感。
飞机是下午起飞,母亲跟我早早就来到了机场,说是要带我见识一下她最喜欢的一家机场餐馆。我没胃口,草草吃了中午饭,看看离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小时,便随处在机场乱逛。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一扇又一扇门,穿过一个又一个起点,穿过一个又一个终点。

繰り返される日々が終わり見えないモノがヒトツ消えた 【随着重复的日子结束,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也随之消失】
ぼくは今道を探してる 【我正在寻找出路】
耳の奥で響く声に思わずきみを想うけれど 【回响在耳朵里的声音让我不禁想起你】
振り返るのはまだ怖いから 【因为现在我还不敢回头】

我曾经问过自己,就这样一直在梦境里面醉生梦死不好么。梦境中的话,说不定所有的机场玻璃在一刹那稀里哗啦地破碎,殷红的光束激射而入,人们四散奔逃惊慌恐惧,然后魔女们英姿飒爽地出击迎敌。这样轰轰烈烈的生活不正是苦逼的我想要的么。

はぐれた指を高くかざして 【高高举起张开的手掌】
南風を味方につけて行けたらいいな 【要是南风可以和我们同行就好啦】

可是不可能。那是梦,而梦终究是要醒来的。
无论醒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残酷和怎样的冷漠,始终都是要面对的。人不可能逃避一辈子,也不可能自我满足一辈子。唯能做的,就是坚强地接受下去,然后把苦痛深埋,并以最灿烂的笑容来迎接明天。

ぼくはぼくをきみはきみを探しにゆく旅に出る 【你我分别踏上寻找自我的旅途】
曖昧でも 不確かでも 今ならば言えるよ 【暧昧也好 不确定也好 现在可以说得出口】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机场轻轨的站台上。
残余的春寒的脚印仍未散尽。透过清亮澄澈的空气,浅橘色的阳光温凉地铺泻在地上,在墙壁上留下暖暖的印迹。洁白的栏杆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耀眼的光斑,站台之下墨黑色的铁轨闪烁着明快的金属的光泽。带着暮春的悲与初夏的盛,风微微地吹动,扰乱我穿着的薄衫的衣角。
站台的那边是几棵姿态傲拔的荼蘼树,青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光滑爽洁,纹路熟悉而清晰可见。
开花了。开了一树的繁花。

軽くなった荷物抱え次は何を入れようかと 【拎着变轻的行李包,接下来要放什么进去呢】
考えるフリでもしてみよう 【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吧】
夢は夢で目が覚めると跡形もなく消えるモノだ 【梦就是梦 醒后就无影无踪】
思うより価値なんてない 【与思念相比毫无价值】

面前的铁轨上方,十一个人穿着飞行脚,微笑着望着我。
鲁基尼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夏莉穿着整齐的军装,嘴角上抿。哈特曼嘴唇有不易察觉的微笑,巴克霍隆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脸干劲满满的样子。明娜也笑着,美绪也笑着,莉涅特也笑着,芳佳也笑着。萨妮娅幸福地抱着艾拉,艾拉的脸涨的通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一次,我不需要被治愈了。
她们向我招起手来,并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足りないモノばかりでも答えなんていらないな 【就算缺少的东西还太多,亦无需答案】
辿り着けば今よりも笑えるだろう【如果能到达的话,就能笑着朝向未来吧】

在这岸车站年复一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我听见咻咻的响声,那是机场的轻轨即将到站。
不过这次,是这岸的列车。
列车呼啸着进站,魔女们在列车的呼啸声中消失不见。车门打开又关上。

ぼくはぼくをきみはきみを探しにゆく旅に出る 【你我分别踏上寻找自我的旅途】
曖昧でも 不確かでも 今ならば言えるよ 【暧昧也好 不确定也好 现在可以说得出口】

随着列车缓缓加速离开站台,对岸的一个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那是莉迪亚,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米色的旅行包,朝我浅浅微笑着。风拂动了她的发鬓,笑靥在阳光下兀自灿烂。
“哟,夏。”
“你这是……”
“哦,我和我家人准备回俄罗斯了。”
“……这样……啊。”
“嗯?”
“没事。”
我跟莉迪亚就这样走着,走着。

遠くかすむ光さえもココからでは見えないけど 【虽然在这里甚至看不到远处模糊的光芒】
夢にも似た小さな灯が足元を照らすよ 【但是如梦似幻的微弱光芒亦能照亮脚下】

“呐,莉迪亚,看电视。”
我和她都看着机场的电视屏幕。
屏幕上看到的只是一片淡淡的暗黄色。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秋日草原,清冷的雾气氤氲着模糊了视线,枯黄的蒿草一大片一大片地随着微风摇曳着,伴随着泥土的湿暖气息。广阔无垠的天空是极浅的墨蓝色,大概太阳还没出来。放眼望去,云朵在不急不缓地排兵布阵,偶尔有几只迁徙的候鸟悲鸣着掠过穹幕。
“TW文库2013年原创作品——平凡少年的奇异梦境之旅。”
“Scar-borough Fair / 殇之城堡,2013年10月,隆重献映。”
“原作:GONZO
系列构成:田谧(TW文库)
人物设定:钟将贺(TW文库)
监督:安振宇(TW文库)
企划:屈宪思(进阶动画)
制作:进阶动画 / Advanced Progression Animation
敬请期待!”

きみが歌う春の歌は今ぼくらの背中を押す 【你唱的春之歌现在在鼓励着我前进】
ありがとうもさようならも今だから言えるよ 【谢谢也好 再见也好 就是现在可以说得出口】

“那是你的作品吧?”莉迪亚问。
“再也不是了。”我轻轻叹气,然后微笑着回答说。
“对了,我昨天才看完一部动画,真不错呢。”
“什么动画?”
“好像……是叫做罪恶王冠来着的?”
“这样啊。”
“啊,我的飞机要起飞了……那,再见咯?”她朝我灿烂地笑着。
我一生见过的最灿烂的笑。
“嗯,再见。”

——再见。

完。




STAFF
原作 | GrubStreet
总监督 | 神小梦(smklxm)
副监督 | 锦(B.C.) / Nyanyako
系列构成 | GrubStreet / 神小梦(smklxm)
世界观协力 | S没眼睛的熊S
人物原型 | 「那朵花」•宿海仁太/ 第501统合战斗航空团 / 「Guilty Crown」•楪祈
人物原案 | 野雄之佣兵
机械设定 | GrubStreet
分镜 | GrubStreet / 「Guilty Crown」制作委员会 / 「化物语」制作委员会
分镜监督 | Paradox
分镜协力 | Transit, the Greater Vancouver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
医药考证 | 枫子(chc1988125)
军事考证 | 棕
配乐 | nano.RIPE / Simon & Garfunkel

主题曲 | 「Scarborough Fair」
作曲 – Simon & Garfunkel
演唱 – Simon & Garfunkel

片尾曲 | 「梦路」(《花开伊吕波》插入曲)
作曲 – nano.RIPE
演唱 – 苏美妮

特别鸣谢 | Sinoovid / 哔哩哔哩 / MacIdea / Killer166888
制作 | Projekt Scarborough Fair
©2012 GrubSt All rights res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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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3 01:11:0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寒夜听雪 于 2012-5-12 10:11 编辑

花咲くいろは 最终話ED「夢路」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7mbdMK1Uzdk/?resourceId=0_06_05_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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